竹一的两大预言,兑现了一个,落空了一个。
“被女人迷恋上”这一并不光彩的预言化作了现实,而“肯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的这一祝福性的预言却归于泡影。
我仅仅是一个无名的漫画家,以投稿于一些粗俗杂志来维持生计。
由于镰仓的殉情事件,我遭到了学校的处分。于是,我不得不寄住在“比目鱼”家二楼一间三铺席大的房间里。家里每月寄来少量的生活费,并且不是直接寄给我,而是悄悄寄到“比目鱼”那儿的(好像是老家的哥哥们瞒着父亲寄来的)。除此之外,我与老家之间便断绝了所有的联系。而“比目鱼”总是沉着一张脸,无论我怎样对着他讨好地笑,他也面不改色。人的态度变化起来,果真如此简单、如此轻而易举吗?这令我感到可耻,不,不如说是感到滑稽。
“比目鱼”一改过去的殷勤,只是对我反复絮叨着这样一句话:“不准出去。总之,你不要出去。”
看来,“比目鱼”是担心我会自杀,因此一直紧密盯梢。换言之,他认为我有跟随女人再度殉情的可能,所以严禁我外出。我既不能喝酒,也不能抽烟,只能从早到晚地蛰伏在二楼三铺席大的房间里翻一翻旧杂志,过着傻子一样的生活,以至于我连自杀的力气也丧失殆尽了。
“比目鱼”的家位于大久保医专的附近,尽管招牌上堂而皇之地写着“书画古董商”、“青龙园”等字样,可毕竟只占了这一栋房子两家住户中的一户。而且,店铺的门面也相当狭窄,店内落满了尘埃,堆放着很多破烂货(本来“比目鱼”就不是靠着店里的破烂货做生意,而是大肆活动于另一些场合,比如将某个所谓“老板”的珍藏品的所有权出让给另一个所谓的“老板”,而从中获利)。他几乎从不呆坐在店里,而是大清早就板起个脸,急匆匆地走出店门去了,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小伙计守店。当然他也是负责看守我的人了。一有闲工夫,他就跑到外面去,和邻近的孩子一起玩投球游戏,俨然把我这个二楼上的食客当做傻子或是疯子,甚至有时还会像大人一样对我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