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回房里来,总算盼到了,老天。我真没法说明当时的心情,也许并没有多讲的必要。这种心情并不复杂,没有什么稀奇,人人都有过这么一番经历。自然,像父亲那样的人除外。不过,照我看来,甚至就是他,在第一回见到希腊文法时一定也这样激动过。
回想起来,我真奇怪当时竟然有那么大的胆量。我只是个才露脸的娃娃,要是说,在我眼里三十几岁的露西尔已经是个老太婆了;那么,在她眼里我一定是乳臭未干的小孩。然而,对这好事我却把握十足。冷静地分析一下,当时的情况并不见得就那么清楚。可是我却没法客观地观察这一切。只有理智地分析才能比较客观。然而,当时我肉体的冲动却超过了一切。
我走到露西尔跟前抱住了她,还想像刚才在街上那样再接个吻,一切本来应当非常顺利。要是那时露西尔兴头十足,不是那么不起劲的话,好事或许立刻就成了。说不定就在地板上。但结果却并非如此,她一定是累了。客人走了,她想先坐下来安安静静喝杯酒。然后再来同我厮磨,她吻了我,但不像刚才那么热情,随后她挣脱了我的手臂,转身去打开了最后那瓶酒。
她没做声,倒了满满一酒杯。酒是暗红色的,看来很浓。她啜了一两口,然后抬起头来望我。
“把你的杯子拿过来,亲爱的,”她说,“酒瓶里还有呢。”
这是她第一回称我“亲爱的”,我一边寻思,一边朝她走去,乐得忘乎所以。对那酒我是一点都不在乎了。她倒了点到我杯子里,我便一口吞了下去。葡萄味儿,火辣辣的。我只觉得它火烧火燎,从喉咙口沿食道一直烫了下去。一到胃里我只觉得耳边噼啪乱响,眼前金星直冒。
露西尔把瓶里剩下的那点酒倒到自己杯子里,坐到沙发上,点起一根烟。我俩谁都没开口,她不慌不忙的。是她爱这么一步一步来,好让自己慢慢享受一下这种快活滋味呢,还是她仍然拿不定主意究竟是不是要跟我混下去?我不清楚,也没法搞清楚。我等在一旁,葡萄酒使我浑身发热,胆子越来越壮。
或许是我那种自信的神情给了人一种错觉,就像先前同兰尼打交道时一样。我急煎煎地要向露西尔求欢,在这种气氛下,对方即使有别的念头也只得作罢了。总之,尽管露西尔没有明确表示,但她的一举一动却说明她并不反对。她若有所思地在烟灰缸上掐灭了烟头,又把剩下的那点葡萄酒喝了下去。接着,我们俩都坐到了沙发上,好事就要开始了。
一切都顺当得很,比我原先企望的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问题是太迟了一点,前后相差几分钟工夫,事情就大不相同了,坏就坏在我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酒。就在我们往下躺的时候,忽然出了岔子。我只觉得五脏六腑翻了天;我想躺下来,但胃却痛得难受。更糟的是,一阵头晕,我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我只觉得沙发床像是翻转了过来,便慌忙伸出手去撑,床垫好好的嘛,我强支着坐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