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父亲》第二部(13)

这一回她倒是听见了,她甜言蜜语地对我说:“别,再跳一会——你才学到一点门道,现在一停就前功尽弃了。”她拢住了我的肩膀,用力捏了我一把,要我加把劲儿。幸而她没有捏我的肚子,要不然裤子准会湿透了。

“这就对了,”她说,嘴里的杜松子酒气像催泪瓦斯似的喷在我脸上,“跟着我的步子——慢、慢、快——快、慢;慢、慢、快——快、慢……这回好多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进步,只觉得自己照样是一窍不通。舞池里挤得要命,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她那一口酒气熏得我头昏目眩;更糟的是,我憋得再也受不了啦。我只觉得下腹痛得难受,仿佛膀胱里面不是小便,而是灌满了烧得通红的燧石。

我又使劲往前跳了几步,心想如今只有注意看准男厕所的位置,一跳到那儿就冲过去,不必多费唇舌打什么招呼。我伸长脖子东张西望找厕所,一点儿也没有注意这位教练热心的口令:“快——快、慢。”快吧,快吧,这娘们,不错,再拖下去可就要让你大吃一惊呢。

我们就这么夹在人缝里随着别人转了过去。我终于看到了“男厕所”那块救命牌子。可是,就在厕所门口,兰尼倚在墙上,恶狠狠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我大吃一惊,只好自认晦气,跌跌撞撞地往前转。等我惊魂稍定,我们已经转过那个角落,别无他法,只好再往前跳下去了。要是我大上一两岁,我本可以道一声歉,抽身走出舞厅到酒吧间上厕所,或者干脆在停在外边的汽车后面方便一下;要是高兴还可以回来找那个女人再跳下去,事情挺简单。可是我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像这种芝麻大的事也对付不了,只好活活受罪,死劲地挨下去。

我想到的只是自己非上厕所不可,要不真会活活憋死;要是我上厕所,兰尼很可能跟进去将我打个半死。只有待在舞池里同这女人跳舞,或者混在乐台前那群人中间,他才没法动手。反正是逃脱不了,不管怎样,我总要吃亏、倒霉,不是胀破膀胱,就是被刀子扎伤,看来注定是要被人抬进医院了。这真叫我急得发晕。就在我跌跌撞撞往前闯的时候,我记得自己竟然还在猜测,不知他们会把我送到哪家医院去,当地那些医院门口我全去过,全是阴沉沉的,可怕得很。

就这样我又转了一圈,等我们再转到兰尼站的那个地方时,我已经到了第三期。也就是说,要想解手的愿望已经不复存在,我只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小便随时都会冲出来。我毫无办法了。我寻思,和兰尼面对面打交道尽管危险,但总比当着五六百人的面出丑尿湿裤子要好一点。我不出一声,用力挣脱了那个女人,从兰尼身边擦过,冲进厕所大门。

他立即跟了上来,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我背后咚咚作响。真的,我觉得他呼出来的气都快喷到我的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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