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父亲》第二部(11)

就只有我和这六十四个朋友在一起,跳舞的人啦,聚在台前的人啦,像是远远退到另外一个世界上去了。弹了几段之后,《孟菲斯蓝调》似乎毫不费力地从键盘上滑了出来,琴声袅袅,我几乎可以松动一下,不必按键;我抬起头来,舞厅里人少多了,不少舞客趁休息时到附近的小酒店里喝啤酒去了。舞池里空空的,但是还有几对仍在跳着。是的,跳着,那是随着我的琴声在跳呀。我看得出来,他们随着我的琴声,跳得很好。台下那几个人并没有走,他们还聚在那儿听着,就像方才听泰特·维里斯克洛乐队演奏一样。

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便又埋头到键盘上边弹边想起来。很快我就全神贯注于弹奏,忘了再抬头看一看。突然,谁在我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

这一拍力气用得不小,简直就是打人了。我手指从键盘上移开,转过头去。一个瘦高个青年恶狠狠地盯着我,他那张颧骨高高的脸活像狐狸,上面全是雀斑。

“寻开心吗?”他挖苦我。

我咕哝了几个字,心里有点儿怕他。我还没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耳边似乎仍是一片慢步舞曲的声响。

“好吧,来干吧。”狐狸脸恶狠狠地说,头朝钢琴扬了扬。

我明白了,这就是兰尼。

我正想站起身来让他——我压根儿没有打算要同他顶撞——突然台下响起一片轻微的议论声,好几个站在那里的人叫兰尼不要打扰我。

他毫不理会,但是别人的支持使我打消了让他的念头,我一屁股又坐到琴凳上。

“来吧。来吧。”他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很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指望我立刻抽身就走。他看得出来台下对我有好感,我再不走,别人对他的干涉是不会买账的。

“你没来,维里斯克洛先生让我弹。”我回答,自己也没有想到竟敢当面拒绝他。

“别打断他,兰尼!”“歇一会儿吧,伙计!”台下叫着。

兰尼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来了,我想,他一定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把我揍得头破血流,以此为儆戒,警告别人他的位置可不好随便夺去的。出于恐惧,我举起双手,猛然当胸推了他一把,他手从我肩上滑脱下来,人往后退了两步,仰面跌到台下人群中去了。我看到了他倒下去时脸上那副惊慌的神色,他一定做梦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不过,我自己为此比他还要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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