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父亲》第一部(12)

已经五点半了,我收拾洗净了茶具,突然想,何不去找教区长商量商量。我埋怨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在这种问题上,最能给我帮助的人,自然就是教区长,至于他希腊文的好坏,那是毫不相干的。

我不再浪费时间了,便走了出去,快步下了坡。一路上想起早上看到教区长走出家门的事,心中不胜感慨。那真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早上一切正常,宁静安谧;而现在,就像有一条毒龙到处乱爬,想要把我们大家都吞掉似的。

其实我根本不必如此匆忙,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教区长的一个孩子走到门口——我一直弄不清他到底有几个孩子,大概总有五六个吧——我在门廊里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另一个大孩子走出来,向我道歉,请我进屋;我在教区长书房里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教区长太太来了,她脸红红的,像是方才在烤面包或者干别的什么来着。不过今天是礼拜天,我想她总不至于还要烤面包[1]()

她告诉我说教区长出外探望病人去了,等一下会回来匆匆喝一杯茶,然后就要在六点半赶到教堂去做晚祷,也说不定他会径直到教堂去,不再回来喝茶。她一脸倦容,没精打采地望着我,问道:“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

“谢谢您,华顿太太,”我说,“这事非要教区长本人不可。”

“是缝纫组的事,对吗?”她问,像是没有听清或者没有听懂我的话。她常常这样心不在焉,操劳这么一大家子真够她辛苦的,她有点未老先衰了,事情的原委就在于此。

“不,华顿太太,”我说,“与缝纫组无关。据我所知,那个组里一切正常。”我是缝纫组的秘书,自然完全清楚。不过,要是人们知道我有个侄儿竟然在下流去处弹钢琴,她们还要不要我再当秘书呢?我想那就很难说了。

既然再待在那儿也没用,我想还是等会儿再来。于是我便同华顿太太说,晚祷过后我想同教区长谈几分钟。看得出来,她有点不大乐意,她总想让丈夫星期天晚上休息一下,不必再接待来客。我便忙着说明,我只要一会儿时间,要谈的事非常特殊,教区长不用费多大工夫就能给我以指点。就是这几句话也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她仍是双眼无神;不过,她总算同意让我九点前后再来。

我上文说过,这一切全是白费气力。因我约好了时间,心头便轻松了些。我沿坡向家里走去,心想事情到头来未必就会那样糟,进门时我还轻轻哼了几句歌儿。我走进房,决心要显得快活些,不让阿尔弗雷德起疑心。上午我让他不痛快,晚饭时定要做点可口的东西让他高兴高兴。我走进起居室,问他想吃点什么——他生来不喜欢别人瞒着他做什么东西,还是先问他一声为好。

他在起居室里,一动也不动地站在房间中央,双眼直瞪瞪地朝前望着;他手上拿着一份报纸,折到了中间那几页上。

[1]① 按照基督教教义,星期日除做礼拜之外,不应做其他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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