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来了茶和饼干,我们朝着窗外花园坐了下来,下午的天气很好。我这位好心的妹妹一定想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同我细细商量一下去爱尔兰度假的事,她早就盼望着到西海岸去走走,觉得其中颇有些探险猎奇的味儿;而我原先倒是想再到巴利卡斯尔去一趟,不过艾莉诺一天到晚关在家里,对这种事儿看得比我重得多。我就决心由她做主,不再让她为难。妹妹对我的帮助照顾真是世上少有,我婚后十年妻子就去世了,那时我孑然一身,悲伤得几乎无法自拔。是她担负起我的家务重担,像母亲一样抚养我的儿子,那种献身精神真是堪作世人楷模。
不过,尽管如此,我提杰里米的事还是极不明智的。在某些情况下,男人万万不能让女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即使对最贤惠的女人也不行。我随口扯了一句话便坏了事。在她递给我茶杯的时候,我告诉她说:“今天下午校方对我真是客气得很呢。”
我口气很有几分挖苦的味道,不过艾莉诺为人忠厚,听不出我话中的刺儿,她认真地望着我,等我把话说明白。
“雷诺克斯要我去,”我说,“告诉我校方要给我全薪休假,时间由我自定。”
听了这话,艾莉诺露出满脸高兴的神色。
“那太好了,阿尔弗雷德,”她大声说,“你总算可以有个像样的假期,好好歇一阵子了。”
我知道她是一片真心,可是我又像下午那样,心中烦躁起来。
“哎,哎,亲爱的,”我口气中有点儿不快,“别把我当成是个病人呀。我身体好得很,我觉得平时的休息和消遣已经足够了。”
“那么你不打算请假?”她显然觉得很失望。
“是的,”我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我觉得没有必要多请什么假。要是我不在,系里的工作怕不容易搞好。”
她没吱声,我以为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有一会儿,我俩都没说话。我把茶喝了,吃了两块饼干(那是艾莉诺自己做的),默默地把杯子递给她,请她再倒。这时,她突然气呼呼地昂起了头。
“你这事可就做错了,阿尔弗雷德,”她口气生硬,满含敌意,二十年来,我还很少听到她这样对我说话,“副校长主动给你假期,你却不肯要,这真是大错特错。”
我大吃一惊,找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只是应了一句:“错了?”
“是的,”她使劲点着头,“错了,你一点儿也不体谅人。”
“亲爱的艾莉诺,”我叫道,我真没想到她会发这样大的脾气,“告诉我,我对谁不体谅呢?”
“你什么人都没放在心上,”她坚定地回答,“你既不体谅自己,又不体谅我,也不肯为学校里的同事着想。”
这几句话可真有点叫人受不了。我忙着想找话申辩,几种说法涌到了嘴边,一时竟说不出口来,艾莉诺便乘机一气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