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一)
北宋时,北方最为常见的瓷香炉是一种高足杯式炉,此为开敞式,当然是用不到炉盖的。炉通常多在十厘米以下,平展的大宽沿儿,下接直壁或斜斜向下折下去的炉膛,细腰,小喇叭座,有白釉,有黑釉,也有刻花。北京丰台区辽琅琊郡开国侯王泽墓出土的一件定窑白釉炉是其精者,它的式样也很有代表性,墓葬年代为辽重熙二十二年82(图3-31-1)。不过此式香炉的成型大约早已完成于唐。陕西唐代黄堡窑址所出数量不少的高足杯式炉,若作器型排队,可由初唐排至中晚唐,下又顺接五代,直到宋金耀州窑83,而见出它的一脉相承略无中断。北方的不少窑场如龙泉务窑84,磁州窑85,又宁夏灵武窑86,都有这一类高足杯式炉的制作,虽然细分起来其中尚有不少区别,如折沿或宽或窄,或平或坡,炉膛或直壁或斜壁,圈足或大或小,或高或低,但大体属于同一类型(图3-31-2~5)。河南巩义米河半个店出土的北宋石棺线刻孝子图、山西沁水县宋墓雕砖等,都表现出它的形象87。美国克里夫兰美术馆藏北宋赵光辅《番王礼佛图》,其中一位供养人手捧的香炉也同此式,而炉的装饰仿佛是用着刻花,式样近于耀州窑制品88(图3-32)。
这一类高足杯式炉南方似乎鲜见,即北方亦多属民用,宫廷不必说,宋代仕宦之家也很少用到它。南方有与它的造型略略近似者,但分明又是别一系,如江西南丰白舍窑址所出北宋青白釉莲台座炉,炉身折沿盆式,直腹,平底,下边莲台式座,通高八厘米89(图3-33)。此式自应归属在莲花香炉一类。
莲花香炉的样式初始尚带着若干外来因素,但时至两宋早已把它本土化,莲花与博山的结合是其方式之一,止在莲花上巧用心思则方式之又一。早期一个著名的例子是西安大雁塔门楣上的石刻说法图。释尊足边左右各有莲花,花心各有供养菩萨,其中一身双手捧着香炉——一朵仰覆莲花托起杯式炉身,莲花下接高柄圈足90(图3-34-1)。石刻的时代为唐永徽三年,炉则差不多成为此后莲花香炉的一种定式,当然还会有更多装饰上的新巧。如四川邛窑古陶瓷博物馆藏一件唐代黄绿釉莲花炉,高12厘米,莲花瓣上片片刻出细密的纹理,其上再贴饰飞天91(图3-34-2)。
莲花香炉在宋代更是常见,不论绘画还是实物。河南宝丰清凉寺汝窑遗址中心烧造区发现的莲花香炉残件92,与唐代式样没有太多差别,不过把圈足易作一枚下覆的荷叶,荷叶上脉理清晰,见出汝瓷特有的莹润,又以清净和秀气更显出生意。宋张商英作《佛国禅师文殊指南图赞》,第三十五为善财童子即众会中参普救众生妙德主夜神,图中绘着参拜场面,中间一张香案,香案两边摆着经卷、香合,当中一具香炉,正是荷叶为座仰莲为托的莲花炉93,其式与汝窑遗址所出者略无二致(图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