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篇劈头而来,庄子就讲述这样的一个故事:南郭子綦打坐修炼,臻于忘我之境。子綦老先生静坐案几一侧,一仰一嘘的范儿太让人惊艳了。艳到极致就是淡。子綦的范儿也忒淡漠了——形如枯槁,心如死灰。淡漠枯寂到这份儿上,煞是惊人。知“道”者当惊为天人,不知“道”者则惊为病人。弟子颜偃属于后者。于是,便有了师徒二人这段有趣的对话。我们在第一篇《逍遥游》中已经讲过,眼界决定境界,境界决定格局。
子綦不责怪弟子眼拙,他懂得只能尽量给其一些开示。“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得看缘分。“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这一句看似问题亦是答案。能提出这样大哉问的颜偃是有慧根的,只是未觉悟。西方哲人云,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今天的我早已不是昨天的我。万物生灭无常,唯有大道永恒。子綦轻轻地点了一句,“今者吾丧我”——今时今刻,我已经坐忘了,已经没有了我。一个人要摆脱外界的困扰,得到真正的超然逍遥,唯有丧我、忘我、无我,身心俱寂,物我两忘。
道家坐忘学说源自《老子》。老子曾说过:“致虚,极也;守静,督也。万物旁作,吾以观其复。天物云云,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清心淡定,达至虚寂,才是峰极体验;无欲无为,守一清静,才算得其中道。万物广博无边,我们观其往复循环。万物纷繁茂盛,各自终将归其本根。万物回归到起始本源,叫做“静”。回归到这种虚静无为的状态,叫做“复命”。(参见拙著《破玄:老子的密码》道经卷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