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演绎天下那盘棋(4)

杨度虽然很看不起康有为,觉得康有为没什么学问,自信“三代以下唯余能言经术”,只有我才是最懂经术的,我是王门真传、公羊学正宗,可是不得不承认,康有为就是比自己名气大,比自己受重视。自己若再矜持下去,满腹经纶,恐怕真会埋没。成名要趁早,不然快乐会减半。尽管老师王闿运一再指示他在京城要多来往少议论,杨度最后还是忍不住了,觉得在此不能默默无闻,应有些惊人之举。

恰好这时朝廷发布谕旨,将要举办“阅兵仪式”,对当时的各种军队如火器营、健锐营、神机营及武胜新队进行检阅,太后与皇上都将亲自检阅。得知这个消息后,杨度心生一计,我何不对朝廷建言献策呢?王师不是有过“所谓去兵去食之时,为筹饷筹兵之计也”的教导吗?转念一想:只有英明的君主才能接受直言极谏,历史上有几个唐太宗?在一个昏庸的君主时代,士人通过直言极谏,或许可以为自己钓名沽誉;可是如果君主不采纳的话,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我只能含蓄委婉地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于是,杨度写了一篇《大阅赋》,以“赋”这种形式暗含讽谏之意。既发了言,又说得不那么直白,也符合帝王学的精神。赋不难做,以杨度的才华,那是洋洋洒洒,一挥而就,难的是怎样才能让皇上看到自己的这篇赋。要知道,清朝普通士子是没有资格直接向皇帝上书的,他必须找人代奏。于是,杨度效法康有为,在京官翰林中进行活动,找湘籍京官,找自己的科考老师,甚至一头撞入大学士徐桐之门,推销自己的这篇《大阅赋》。结果,没有一个人肯为自己代奏光绪皇帝。气得他大叫“翰林可笑如此”,回到寓所,喝壶闷酒,自然大发了一通“相如虽有上林赋,不遇良时空自嗟”的感叹。

科场失意,献赋无门,杨度沮丧至极。人尽其才,才尽其用,这才是盛世应有的气象。可是自己空有济世之才,却报国无门。

这个世道怎么了?

江亭初题,叹斜阳衰草为解烦忧,杨度出游城南江亭。江亭在京师城南右安门内,为康熙年间户部郎中江藻所建,取白居易诗“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之意,名之曰陶然亭,而京师人习惯依建亭人之姓,叫它江亭。江亭地处闹市之外,颇有山村气息,成为京师里士大夫踏青郊游饮酒吟诗之好去处。

杨度独自登高望远,凭栏远眺。人生受挫,举目皆非。大好美景,只剩得个黯然余照。他信笔在亭壁上题下了一首百字令,发出“西山王气但黯然,极目斜阳衰草”的亡国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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