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s 8

此时此刻的朝鲜半岛已早早落下了第一场冬雪。

在北朝鲜紧靠鸭绿江的灰霾天空上,一队涂着白色星徽的机群正缓慢而又威严地飞行着。架战斗机伴随着一个圆脑袋大肚皮的大家伙横空列队,巨大的轰鸣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回荡。这个大家伙是远东盟军最高司令号座机,它是美国远东军司令、日本占领军司令和联合国军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五星上将的专机。此时的麦克阿瑟正端坐在一张宽大的写字桌前,他身板笔直,神态自若,透过舷窗稳稳扫视着北朝鲜冰封的大地。

座舱内机声轻盈,气氛轻松。虽说里面的光线并不明亮,麦克阿瑟却依然戴着墨镜,时不时咬一下他的玉米茎烟斗,历经风霜的脸庞上是一副矜持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尽管镶着金边的油渍麻花的大檐帽已戴了多年,稍显破旧,他此刻却依然戴着。远东部队的军官和士兵早已熟悉他们这位最高司令长官的风格,墨镜,旧檐帽,大烟斗,是这位五星上将的标志性装备,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他率军横扫太平洋岛屿、占领日本,始终如一,从未改变过。随机同行的美第8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克中将正襟危坐,表情严峻。他衣襟严谨,每个扣子都扣得严丝合缝。而第10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则与美联社的詹姆斯·爱德华随军记者谈笑风生。虽然是在飞机上,阿尔蒙德也仍然拄着他那随手不离的手杖,就像是麦克阿瑟时刻端着他的大烟斗一样。

编队飞行的高度并不高,大约只有1000米,机上人员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地面上的景物,公路和小路均历历在目。

从眼下到目力所能极致的远方,大地冰封,白雪皑皑,崇山峻岭,裂谷深峡,满目皆是无边无际的穷乡僻壤,没有任何部队运动的痕迹,也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目标。麦克阿瑟咬着烟斗,对身旁的沃尔顿·沃克说:“将军,没有你所担心的任何事情发生。”

身材结实、诨号“斗牛犬”的沃克中将未置可否,但他严肃的脸庞上还是挤出了一丝矜持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很快就消失无踪,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仍然是正襟危坐的沃尔顿·沃克。

对于此次临时动议下的飞行,沃尔顿·沃克心存疑虑。

麦克阿瑟这次飞临第8集团军设在清川江沿岸的指挥部,说是视察部队,了解情况,实际上也带有敦促他下定决心、加速北上的督战味道。自从10月下旬的初冬时节与中共军队第一次交火之后,中国人像他们突然出现的那样,又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朝鲜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令他们这些高级将领以及华盛顿的决策当局迷惑不已。中国人的意图是什么?他们参战的规模有多大?是为了象征性地出兵以顾及脸面,还是为了保护边境线上的几个小小的水力发电站?为什么在取得了初步的战果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以麦克阿瑟将军的“专业知识”判断,在第一次战斗(中国人称为第一次战役)打响之前,他料定中国人绝不敢出兵,因为他会让中共军(中国人民志愿军),他称之为“一帮亚洲的乌合之众”在出发到韩满(中朝边境)边境之前便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可是当中国人突然出现在第8集团军面前、成功歼灭了大韩民国第1师、第6师的大部并击溃了他沃克的部队后,这位德高望重的将军开始时还不承认那是中共军队,那只不过是得到了中共秘密支持的北朝鲜最后的残余势力,之后又断然分析,即使中国人出兵,那也完全是象征性的,在规模上不会超过3万人,如若超过3万人,就会被空中侦察发现。而且他们很可能打了就跑,因为他们没有胆量、没有条件、也没有必要冒大规模与美国及其盟军全面战争的风险。

沃尔顿·沃克将军清楚地记得,6月份的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就很快插手了,不仅以联合国的名义组织同盟国军队入朝参战,而且将第七舰队开进了台湾海峡,以阻止共产党对国民党残部的进攻。他也临危受命,奉命指挥第8集团军入朝作战。在当时,北朝鲜人民军正以破竹之势横扫南朝鲜李承晚的部队,攻陷了汉城,并将刚刚入朝的少量美国部队打得稀里哗啦。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在二次大战中的战略成功完全取决于他的越岛进攻战役,以海军陆战队和陆军部队实施突然的两栖作战,绕过不易攻占的据点,而从后面夺取日本人的岛屿。现在他决心故伎重演,把全部赌注押在仁川的大规模两栖作战上,以挽救危如累卵的李承晚政权。

人们应该记住1950年9月15日这个日子,这一天,麦克阿瑟集中了他所能集中的全部海空军力量共七万余人,以第10军所属陆战第1师、步兵第7师为主力,在260余艘舰艇、500架飞机的配合下,发射了数万发炮弹,成功地实施了仁川登陆作战,收复汉城,切断了北朝鲜人民军的退路,使得后方空虚的人民军开始崩溃。此时的联合国军不仅势如破竹,而且向北越过了三八线。许多人,包括随军记者们都在询问麦克阿瑟是否担心中国共产党介入。沃克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

“如果中国人真的进行干预,”麦克阿瑟神态自若地说,“我们的空军将会让鸭绿江史无前例地血流成河。”

不仅是麦克阿瑟,对于这个时候的所有美国人来说,也包括他沃克,都认为最后的成功似乎唾手可得,确实是胜利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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