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南京梅园新村的钱夫人呢?钱鹏公,钱将军的夫人啊。钱鹏志的随从参谋。钱将军的夫人。钱将军的参谋。钱将军。难为你了,老五,钱鹏志说道,可怜你还那么年轻。然而年轻人哪里会有良心呢?瞎子师娘说,你们这种人,只有年纪大的才懂得疼惜啊。荣华富贵,只可惜长错了一根骨头。懂吗?妹子,他就是姐姐命中招的冤孽了。钱将军的夫人。钱将军的随从参谋。将军夫人。随从参谋。冤孽,我说。冤孽,我说。(吴师傅,吹得低一些,我的嗓子有点不行了。哎,这段《山坡羊》。)
没乱里春情难遣
蓦地里怀人幽怨”。
如果对比一下作者在此前一处引用另一段《牡丹亭》原句之前的文字铺陈,就更不难发现这舶来品与原创之间的差异高低。“笛子和洞箫都鸣了起来,笛音如同流水,把靡靡下沉的箫声又托了起来,送进‘游园’的《皂罗袍》中去: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当然,白先生对昆曲那是真叫研究有素、一往情深,所以才能替以下场面写出如此这般贴切的素描。“客人们都立了起来,赖夫人带头,鱼贯而入进到客厅里,分别坐下。几位男票友却走到那挡屏风面前几张红木椅子就了座,一边调弄起管弦来。六个人,除了胡琴外,一个拉二胡,一个弹月琴,一个管小鼓拍板,另外两个人立着,一个擎了一对铙钹,一个手里却吊了一面大铜锣”。“那位姓杨的票友约莫五十上下,穿了一件古铜色起暗团花的熟罗长衫,面貌十分清癯,一双手指修长,洁白得象十管白玉一般,他将一柄胡琴从布袋子里抽了出来,腿上垫上一块青搭布,将胡琴搁在上面,架上了弦弓,随便咿呀的调了一下,微微将头一垂,一扬手,猛地一声胡琴,便象抛线一般窜了起来,一段《夜深沉》奏得十分清脆嘹亮,一奏毕,余参军长头一个便跳了起来叫了声:‘好胡琴!’客人们便也都鼓起掌来。接着锣鼓齐鸣,奏出了一只《将军令》的上场牌子来”。多么生动形象的文字,明显要比鼓捣那舶来品的意识流来得生猛有趣许多。
近年来,白先生更是“票友下海”,亲自担纲导演,打造出一台青春版的整编《牡丹亭》,将原本五十五折昆曲压缩成二十九折,分上中下演出,成为连演三场的连台本戏。舞台上的青春靓丽自不必说,昆曲真谛究竟传承几分,待由专家们去评说。我只是忽生感慨,原来这从小说家到导演的角色变换,岂不刚好折射出一段先“惊梦”后“游园”的曲折历史。但愿此回酣畅“游园”的白先生,永远不会再有“惊梦”的悲凉。只是不知随着新《牡丹亭》的热闹,我们可否还能再有机会读到白先生继续推出一如台北《冬夜》那样的精彩文字。
2011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