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大面积散布了“出身血统观”:
“曹雪芹这个书他写作遵守一个原则,就是他写一个人的气质、身份,以及他内心的情感、心理活动,都是紧扣着这个人的血统,这个人的政治、经济地位来写的,毫不例外的。”(第5讲)
我们看到,正是这个思想误区造成了他的学术误区。他讲座里一个有名的例子是把贾环的生存状态以及他心理上的自卑痛苦解释为他出身血统下贱。对此,我们且看书中各人的态度。
1)贾政、王夫人
“(贾政)道:‘可见是弟兄了。发言吐意,总属邪派。’”(75回。本书引《红楼梦》,除另说明的外,一律引自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校注本)
“王夫人不骂贾环,便叫过赵姨娘来骂道:‘养出这样黑心种子来,也不教训教训!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论,你们一发得了意了,一发上来了。’”(25回)
在贾政眼中,贾环和宝玉同属“邪派”。在王夫人眼中,视贾环无罪,凡他犯了什么错,都是指责赵姨娘教子无方。王夫人不以出身血统为意,还有其他例子,如优待袭人,怜惜刘姥姥,为绣春囊责问凤姐。
2)凤姐
“凤姐便隔窗说道:‘兄弟们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样话做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家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20回)
在凤姐眼中,贾环“现是主子”,并对他进行正面教导,从生活细节上关心他。即如本回故事里,还写到赏他一吊钱,并派丫头丰儿送他去和迎春等姊妹们玩,何尝因他的庶出血统而欺负呢?
3)宝玉
“(宝玉)是不要人怕他的……兄弟之间不过尽其大概的情理就罢了,并不想自己是男子,须要为子弟之表率。是以贾环等都不怕他。”(20回)
宝玉不曾摆出兄长的架子欺压贾环,更没有因他庶出就瞧不起他,而是在“女儿尊贵”思想指导下尽其兄弟的情理。反倒是贾环身为弟弟,对宝玉大不敬,常有冒犯,甚至明里打翻灯油,暗里进谗陷害。
但贾府里确实有些人老是拿出身血统来说事儿。那些奴才们自不必说,如今只看几个主子。
1)邢夫人
57回写邢夫人对岫烟婚配的想法,“薛家根基不错,且现今大富”。岫烟父母也只想着“原是此来投靠邢夫人的,如何不依”,“他父母偏是酒糟透之人,于女儿分中平常;邢夫人也不过是脸面之情,亦非真心疼爱”。
他们把出身血统钱财利益放在心上,而不顾心性情感。
2)贾赦
“便连声赞好,道:‘这诗据我看,甚是有气骨……所以我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因回头吩咐人去取自己的许多玩物来赏赐与他。因又拍着贾环的脑袋笑道:‘以后就这么做去,这世袭的前程定跑不了你袭了。’”(75回)
在贾赦眼中,贾环“甚有骨气”,并怂恿他“以后就这么做去”,实则更教坏了他。
3)赵姨娘
“赵姨娘啐道:‘谁叫你上高台盘了?下流没脸的东西!那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这没意思?’”(20回)
赵姨娘没有真正关心他,而是误导他继续“往下流里走,安着坏心”。
第2回雨村论气,从品性上把人分成三种:正派、邪派、正邪两赋派(“情”派)。以上贾政、王夫人代表正派;邢夫人、贾赦、赵姨娘代表邪派;凤姐、宝玉代表两赋派。请问诸君:您站在哪一派?
这样一对比,立即可证贾府正面人物取人一律重视品性修养,而不论血统家境;反面人物基本上都重视血统家境,而忽视品性修养,他们自身往往作恶多端,心怀不轨。因此我必须对刘学的论调加以纠正:
曹雪芹这个书他写作遵守一个原则,就是他写一个人的气质、身份,以及他内心的情感、心理活动,都是紧扣着这个人的品行修养,这个人的人性禀赋来写的,毫不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