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突然发现这样的温暖来自从前——从前,只有他在班级里自始至终关怀着我,我曾经是那样极端而冷若冰霜的,定义为公主都是因为怜悯,曾经的我,是大家都很讨厌的,这毫无疑问。
是不是我不懂得珍惜呢?也许贝音的出现只是为了告诉我杨夕才是真正适合我的人?也许今天的相遇也是在提醒什么?也许……我望着杨夕的脸——浓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厚实的嘴唇,略卷的黑发——这应该就是人们口中的相貌堂堂了,但我无论如何都觉得他永远只能是个骑士,而绝非王子。
“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是,同学们说你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你出国了,有人说你得了不治之症,有人说你被绑架了,更多的是说你,跟人跑了,他们说你那时总不来上课就——”
“所以你也参与这样无聊的是非之中了?那么你属于哪一派呢?”看着他惶恐的表情,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怎样的悲悯也覆盖不了我的骄傲,他这是在侮辱我吗?是的,就是侮辱!
“我没有说过什么,我——”
“哈,萨萨!”我已经起身冲向刚进门的金毛犬,背对着杨夕,我能想象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压抑着被忽略和没被尊重的愤恨,歪着头用眼角不满地看着门口的一人一狗,这正是我要的效果,这是对他侮辱我的惩罚!
萨萨就那样单纯地摇着尾巴,眼里除了欣喜别无其他,它没有质问我这么久都没来是不是跟人跑了,而是满满的思念与欢迎。岚姐也“飘”进来了,我总是觉得她在飘,总是那么轻,仿佛生怕伤害到空气中的微尘,更像踩在云朵上面。她见了我,歪着头歪着嘴巴,有些嗔怪的味道,我便打趣道:“老板不看店,哪里风流去啦?”
“我风流也只一下,果果你风流到人都没影儿了呢!”岚姐的话让我想哭,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地方可以容纳我,也有人会惦记我——就是这样萍水相逢的一个善良女人和萍水相逢的一条狗。
“你身上怎么有淤青?”什么都逃不过她的两颗黑豆眼睛。其实我也未曾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剧痛是有形象的,这个声音分贝并不高——如她往常一样略带沙哑且节奏舒缓,但足以令杨夕暴跳如雷,他冲过来捏住我的胳膊,让我的剧痛加倍,嘴里念念有词:“我怎么没有注意到?我真傻!这是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他浑圆的双眼和涨到有些黑红的脸,就像一个屠夫,这让我彻底从擂台上把他除了名——就算是比武招亲,我也决不允许这样近似粗鲁的骑士参加!同时,我似乎终于搞清楚暴发户和企业家的界限。
“你这样她会很疼的。”岚姐舒缓地告诫这位骑士,他急速放开了手,还张大了嘴,让我觉得他就像一头受惊的野猪,没头没脑地跳来跳去。我只好说:“杨夕你过去坐吧,我一会儿就过来。”他移动到我后脑勺的方向,我和岚姐留在吧台前,我希望他没有继续盯着我。
岚姐的脸上洋溢着各种表情,我难以捕捉,她好像在说:这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又像在说:你过得好吗?还像在说:身上会有淤青哦?但她还是挂着各种表情看着我,我想我得开口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一个同学而已。”
“我没有问你呀,你那么久都不来,一定发生很多事。所以,如果你想讲,我就听着,如果不想讲,今天就请你喝茶!”
我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温暖,一种步入我内心的温暖,我的心轻而易举地就被她打开了一扇门,我的鼻子轻而易举地就被她弄酸了。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觉得那都是些说出来岚姐也无力解决的事。所以我蹲下身子去抚摩萨萨的大头,我想我在哭,我想她知道,但是她没有也蹲下来窥视我的软弱……她轻轻地拍拍我,这就足够了,我擦了眼泪站起身来:“那,我去喝茶了,岚姐请我。”
我喝茶的桌子在墙壁前的角落里,当我回到杨夕跟前,他已经自己喝了半打啤酒,难道我蹲下的时间很长吗?或者他根本不是一头野猪,而是水牛?不!河马!他眯着眼睛抬头看着我,脸上又呈现出我厌烦的黑红色,我很不满意地问:“谁批准你喝酒了?”他竟然以酒鬼一向的谄媚笑容回答我,我真想给他脸上盖个五指章儿,真想把桌子掀翻,但已经成为丧家犬的我又凭什么?我只好深呼吸,然后坐下,肯定是皱着眉头。
“行了,你别喝了,有病吧?没事儿喝什么酒啊?真他妈讨厌!”我很烦躁。
“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不管我怎么对你都不行!我有那么差劲吗?我哪儿不好,你说啊,我改还不行吗?我怎么的啊我——”他说话像嘴里含了一块棉花,话语都给人脏兮兮的感觉。
“你啰唆什么?给我闭嘴!赶紧付账,然后你回家去!”本来岚姐说请客喝茶,他却要了这么多啤酒,让人难堪!他继续唠叨没完:“我怎么的啊我,我有那么差劲吗?我比你那个,你那个,我差哪儿我?不公平!知道吗?我怎么的啊——”
“少废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更不想听,只好喊服务员准备买单,岚姐却亲自飘了过来。
“怎么了,喝醉了吗?算了,说好我请客的,不要拿钱出来!”岚姐按着我放在挎包上的手,微笑着,“那么,快把他送回家吧!免得惹什么麻烦,我来帮你吧!”
“唉,算啦,我打个车就把他送过去了,不要麻烦你的!”我害怕的是,之后我无处可去的窘相被她洞穿,只有硬着头皮装强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