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且绝望(6)

“我们一向都不客气的对吗?你自己要注意点!要给我打电话!”岚姐摸了摸我的头,眼神中还是藏有一丝担忧,我故作轻松地对她投以微笑,希望我的演技还能瞒天过海。我没有搀扶杨夕,这个水牛怎么配让我搀扶他?我又抱了抱岚姐,径自向门口走去……

我根本没有打算送杨夕回家,他现在让我厌恶得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我说:你自己回家去吧!他却竟然像一只饿鬼一样尾随着我——两只胳膊像被抽了筋,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腿半蜷着左右迈步,头向前倾,还边喊我的名字。我知道他是因为着急赶上我才会变成这样的姿势,倘若不是事先知道是他,我一定吓得魂飞魄散。为了制止这样没尽头的尾随,我停下了脚步等着他。

“你要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去?”我并非铁石心肠,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唐果,你就陪我在公园里坐一会儿,一会儿就行了,我就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真的!可以吗?”这更让我觉得他可怜,因为我的确再也不想见他了,所以我决定来一个圆满点的结局。

我和他漫步到一个不应称为公园的地方,因为周围并没有围墙,只是一些树和一些草,其中有条林荫小道,小道两旁分散着几个石凳,旁边就是一个住宅小区,时而有小区内的汽车打着很亮的前灯,驶过时照亮一下在这个夜晚倍显凄凉的地方。我们选了一个位于中心的石凳坐了下来,杨夕依旧栽歪着,差点倒在我的身上,我真有点后悔刚刚的心软。我只好向外挪一挪,免得离他太近被恶臭的酒气熏倒,脚下却踩到一个瓶子,捡起来一瞧,不知是谁丢弃在这儿的空可乐瓶,并且是玻璃制的,我就顺手摆在我和杨夕的中间,权当楚河汉界了。我拿出手机想看看是什么时间,让四周如此寂静,才想起因在躲避贝音的“追杀”,一直都没有开机。杨夕就那样安静地坐着,不再啰唆,倒让我觉得这样的时间流逝会让人失去痛觉。我享受这样的流逝没多久,杨夕又开始了:“唐果,我才发现,你这么晚都不回家,你爸爸——”他一开始小心翼翼,就说明他的酒已经醒了几分,小心翼翼得像个奴仆。

“不关你的事!问那么多干吗?倒是你,坐够没有?该回家了吧?”

“你不会真的离家出走了吧?”好像我离家出走的事实反而成为他的昂贵筹码,他的音量加了两分贝,还是质问的口气,又继续说,“没想到!我一直不愿意相信的!怎么会啊?你为什么?”

“给我闭嘴!我怎样都跟你没关系!”但是我发现我的命令已经不再奏效,看来他得知我的强大靠山已经倒塌之后,准备肆无忌惮了,他又说:“你就为了那个男的?值吗?让我怎么说你呢!他有什么好的?你为了他不顾一切?”

“哪个男的?哪个男的?你给我闭嘴!能不能听懂人话?我说了,跟你没一点儿关系。你要是敢回到班上胡说八道,我弄死你!你给我滚!”

我不知道杨夕嘴里的“那个男的”指的是谁,因为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跟贝音的事。但是这个疑问现在并不能削弱一丝一毫我对杨夕的厌恶,我只希望他趁早从我面前滚蛋,我不想留下他追问一个我并不是很在意的话题。

杨夕说:“不是!你别发火!我就是想,你要是没地方去,我可以陪你的!”我只觉得字字散发着流氓气息。

“你要不要脸?滚!听不懂?好!你不走,我走!”我起身欲走。

杨夕迅速用他粗糙的大手捏住我的胳膊,把我扳到他的正面,我闻到一股酒气,差点吐了出来。同样喝了酒的贝音散发而出的酒气却是清新的,人的差别都能体现在这样的地方么?我已经无法忍受这头野猪水牛河马的合体,我嚷道:“你疯了?你敢?给我放开!你这头蠢猪!”杨夕瞪大眼睛,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没来得及缕清这预感究竟是何形态,杨夕便开始用他硕大的头颅和发臭的嘴袭击我的脸和脸上的一切。

我只好拼命挣扎,推搡,但毫无用处。我真想死……

我蓦然想起那个空可乐瓶,我扭曲着身子在石凳上摸索,果然,它还在,我拿起它,抡圆了胳膊,把所有的羞耻和愤恨加注在它的身上,往杨夕的脑袋狠狠砸去,在得到空隙的一瞬间,我转身拼命奔跑而去。

就在这样短短的时空里,我好像总在逃亡。杨夕没有追来,想必伤得不轻,希望没有死掉,就算死也是活该!可是,我该怎么办,或者该去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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