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他俩可能在私通。你能监视他们吗?还有,要是他们做出越轨的事,拿到确凿的证据。”
“这我们可以做。”
关先生把卡片放在巨大的写字台上;这是那种最近时髦起来的“老板桌”,而这一张让冯丹想起光亮的棺材。关侦探列出查询的开销。除了三百美元的预付金和每小时五十美元的钟点费,顾客还必须付交通,旅店,餐饮,以及其他在调查时所涉及的花销。这是标准的价码,他告诉冯丹。冯丹签了合同,给他写了张支票。
当关先生起身送他出门时,冯丹惊异的发现这人真矮,还不到一米五。他这样短小的身材不会太引人注目吗?他想。最多关先生能当一个次轻量级的探子。他应该做会计或电脑软件专家——案头工作会更适合他。
这些天茉蕾在发烧。她夜里老哭,不让大人安歇;冯丹在另一间屋里就寝,仍然睡不着。吉娜带她去看过医生,那大夫开了些药,但吉娜不给婴儿吃。她光给她喂热水,说这是茉蕾姥姥的方子。从出生以来,孩子每一两个月就发一次高烧,但每一回吉娜都设法不用药物就把她治好了。
茉蕾已经会走了。根据民俗,嘴跟着腿走,就是说婴儿会走路的时候,就该会说话了。但茉蕾虽然能从屋子的一头晃悠到另一头,却只会说一个词:“爸爸”。每当冯丹听到她说出来,心里就乐极了。他逗引孩子一遍又一遍地说。他爱她,特别是她高兴快活的时候,闹腾着要骑到他的肚皮或背上。即使这样,有时候他仍不禁想起谁是女儿的父亲这个问题。茉蕾不仅常发烧,夜间还不睡觉,一哭就哭到凌晨。冯丹有一回陪妻子去见科恩医生。中年的科恩大夫面容清瘦,建议以后他们女儿再哭,就让她哭个够。哭累了,她就会明白哭也没用,大人也不会来,这样她就能改掉这个毛病。这也将帮她学会独立。可是吉娜不听医嘱,只要茉蕾一哭叫,她就哼唱道:“妈妈来了,马上就来了。”她抱起孩子,边摇动边在屋里来回踱步。有时候她一走就是三四个小时。她的母性的耐心令冯丹惊讶。有时夜里他替换妻子一下,好让她在天亮前睡一会儿。可是每回他要她别理哭叫的婴儿,吉娜就说:“让她发展独立性还太早了。”她怕孩子会觉得没人管,没人爱。
今天夜里茉蕾哭个不停,还不让妈妈坐下来,也不能停止唱儿歌。吉娜语音困倦地哼着一支童谣;冯丹仍依稀记得些歌词:“小羊乖乖,把门开开,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他拉起薄被盖住自己的脸,但仍旧听见婴儿的嚎叫。不管怎么努力,他还是睡不着。
他下了床,去到另一间寝室,对妻子说:“你就不能给她吃点安眠药啥的?别叫她哭了。”
“不行,那会伤害她的脑子。”
“这个小母狗,成心折腾人。我明早有会,实际上几个小时后就要开会了。”
“对不起,我也得工作。”
“该死的,她白天在托儿所里光睡觉,艾斯帕达太太告诉我的。在那里她像个模范孩子。”
“她不过是把白天和夜里给睡颠倒了。”
“放下她!让她哭个够。”
“老公,别这么厉害。她一会儿就会安静下来。”
她温和的语气抑制住了他的脾气。他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以前曾梦想有一个天使般的孩子——孩童的美丽弥漫到家里的每一角落。男孩或女孩都没关系,只要像吉娜或他自己。如今眼睛细小的茉蕾毁掉了那理想家庭的美景。
第二天上午冯丹开会时不停地打哈欠。一位同事逗他说:“昨天夜里你一定累坏了。”
“小心啊,冯丹,”另一位插嘴说,“可不能还像新郎一样。”
围桌而坐的人都笑起来,而冯丹则摇头。“我女儿病了,几乎哭闹了一夜。”他咕哝说。
一提起那孩子,大家就都沉默了。他们都见过茉蕾,有的还问起她像谁。他们的沉静给冯丹带来一阵愤恨,但他控制住了自己,因为他们在讨论怎么购买在森丘那边的一座仓库,然后把它改建成公寓。他渴望离开法拉盛。市里的公共学校并不太坏,但这一带在文化上还是有些隔绝——整个市里没有一家英文书店。画廊建立起来很快就散掉,只有一家小剧院,由他的朋友艾尔伯特?张管理。这里大部分移民日常不用英语。不管去哪儿,你见到的都是餐馆、发廊、零卖店、旅行社、律师办公室——只有生意。刚来的人们不努力保护环境,也许是谋生太辛苦,无力顾及别的事。冯丹怕他的街区会衰败成贫民窟,所以他决心要完成这个将仓库改建成公寓的计划。他敢肯定同事们也希望能买公司要在森丘改建的公寓。
茉蕾一周之内就好了,但吉娜依然不高兴冯丹对她疑心重重。她并不再责备他,但避免跟他讲话。她的哑默让他气上加气。他暗想,你以为你是好女人?我知道你背地里做些啥。等着瞧吧,我会把你的老底揭出来。
一天傍晚吉娜回来时满脸通红。看见女儿坐在冯丹的腿上,吉娜在门口停留片刻,然后进了屋。她把海军蓝的呢大衣挂到壁橱里,在他对面坐下来。“你太可笑了。”她说。
“怎么回事?”他问。
“你雇了个矬子跟踪我和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