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们毫不迟疑,当下就按照希腊的习俗,备好了火,取来车轮和各种规格的鞭子。我心里一下紧张起来,一想到自己竟要死得体无完肤,更加感到害怕。但是那位刚才用哭诉打动全场听众的老妪,却叫道:
“可敬的公民们,在把这个杀我儿子的强盗钉上十字架之前,请看一下遇害者的遗体吧。可以肯定,当你们发现他们是多么英俊和青春年少时,将会更加感到义愤填膺,并会根据事件的严重性表现出你们相应的严厉。”
全场响起一片掌声。法官立刻下达命令,正是应该由我来亲手揭开躺在灵床上尸首脸上的布单。我露出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执意不肯通过那一揭而再现昨夜的场面。衙役们在法官的督促下,竭尽全力强迫我上前;后来他们抓住我那紧紧靠在腰间的手直往外拉,几乎就要拉断,硬是让我把手伸向死尸。
我被制服了,不得不屈从于暴力。虽然很不乐意,但我还是掀开了布单,将尸体暴露无遗。
天主善哉!那是什么情景啊!真神啊!我的命运发生了多么意想不到的变化!实际上,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为珀耳塞福涅的一只绵羊,哈得斯的一名奴仆,因而,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场景之变,我惊得目瞪口呆,如同岩石一般。我也找不出恰当的词句,用以表达所见之事的新奇性。原来,那几具人尸竟是三个充了气的皮囊,上面还有一些历历可见的窟窿眼儿。
更有甚者,我对昨晚发生的搏斗记忆犹新,我用剑在强盗们身上留下的伤口,完全与那些孔洞吻合。
到此地步,就连某些故作矜持的人,也忍俊不禁,跟着众人放声大笑不止。
有一部分人处于过度兴奋之中,像乌鸦一样叽里咕噜地叫嚷着;其他人则因纵情大笑,连肚子都笑疼了,只好用手捧腹,借以止痛。就这样,所有观众都怀着快活的心情,离开了剧场,当然还不时地回过头来望望我。
至于我呢,从刚拉掉遮尸布的那一瞬间起,就变得像石头那样又硬又冷,仿佛是剧场里的无数雕像或圆柱之一。
只是当米老内走近我跟前时,我才从愧无人色的窘境中恢复知觉。他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死乞白赖地拉我到他身边去,尽管我表示反对,并又失声痛哭起来,一大串泪珠夺眶而出。
他领着我绕道而行,专拣那些最偏僻的道路走,同时还这样或那样地设法安慰我。因为他见我依然愁容满面,心神不定。
尽管他煞费一番苦心,但是根本不能使我息怒消气,要知道,我所遭受的凌辱,给我心灵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