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上天空,阳光洒满大地之时,我们已经走完好长一段路。
“我非常细心地观察着朋友的脖子,盯着我曾目睹被剑捅过的那个地方,心中暗自说道:
“‘你真是一个糊涂虫!全怪你喝了酒,被灌得酩酊大醉,以致到了做出这等噩梦的地步!瞧,苏格拉底,就在这儿呢。他还是完好无损,安然无恙。哪有什么伤痕,哪有什么海绵,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究竟在何处?’
“继而我对他说:
“‘名医们真是言之有理,他们认为:如果一个人酒食过饱,就寝后则会做出骇人和荒诞不经的梦来。昨天晚上,我干杯干得太过量了,结果做了一夜噩梦,真令人毛骨悚然,叫人胆战心惊。你想想,我仍然觉得身上黏黏糊糊沾着人血呢!‘
“我的朋友微笑着答道:
“‘哦,你身上肯定没沾血,倒是沾着尿哩。不过你想一想,我也做梦了,真怪,梦见有人抹我的脖子。真的,我感到咽喉这里被捅了一刀,似乎有人撕裂了我的心脏。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呼吸困难,两腿发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我需要吃点儿什么东西,以便恢复体力。’
“‘早就备好啦!‘我应答他,‘早餐等候着你呢。’我从肩上取下背囊,立刻给他拿出一些面包和一块乳酪。
“‘咱们坐在这棵梧桐树的阴凉下吧。’我对他说。
“我们坐定后,我也取出一些面包和乳酪来吃,同时瞅着正在狼吞虎咽的伙伴。我发现,他突然开始消瘦下去,脸色变得像黄杨木一样黄,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真快!他一下就面无血色,身不由己了,显然生命危在旦夕。而满脑子还充斥着昨夜复仇女神的我呢,顿时被吓得目瞪口呆:我塞进嘴里的第一块面包,虽说小得很,却卡在我的咽喉中,欲吞不能,欲吐不成。再一想到只有我们两人在行路,更使我感到心虚。谁会相信,两个旅伴中有一人死了,而另一人毫无罪责呢?
“这时,苏格拉底吃饱了肚子,开始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口渴。原来他吞掉了好大一块那种上等乳酪。
“离梧桐树不远处,一条涓涓小溪在潺潺地流着,看上去颇似一泓平静的池水,波光粼粼,堪与白银和水晶媲美。
“‘瞧,’我对他说,‘这里有泉水,水一定像牛奶一样甜。你尽管去喝吧。’
“朋友站起身,当即选择好岸边一块比较低洼的空地,跪下俯身贪婪地喝了一大口。但他尚未把嘴唇离开水面,脖子上的伤口就已裂开,露出一道深缝,海绵蓦地掉出来,继而落下几滴血。活人倏忽变成一具死尸,倒向河里;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抓住他的一只脚,使劲把他拖上岸。由于情况紧急,我为可怜的朋友抛洒了几滴允许流的眼泪,然后将他掩埋在河流附近的沙滩上。
“至于我呢,由于非常害怕自己也命归黄泉,遂沿着偏僻的小路和荒凉的地区逃跑;似乎我怀着一个凶犯的意识,毅然抛弃了故土与家庭,甘愿浪迹天涯,如今已在埃托利亚定居,因为在那里又成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