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归上帝

上帝的归上帝

2010/3/2

跟比自己小10岁的人一起聚会,你总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这天的元宵聚餐,苏丝黄听到大力说自己订了《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正在私下想:“哎,有空去他家借来看看。”忽然被一个激动的声音吓了一跳:“你就不该再买杂志!为什么不从网站上看?”

说话的是个比他们小10岁的技术小狂人。

“可是上网的时候老不能集中注……”苏丝虚弱地说。

狂人打断她:“那是因为我们很多网站设计得不好!好的设计是绝对能让你专注地阅读的!”

这个小狂人,就是那种如果你告诉他想去东京赏樱花,他会告诉你:“10年之后人就没必要出门赏花了,3D技术,提供触觉、嗅觉信息,你可以随时在家看樱花,你可以满床堆上樱花!机票都不用买!”在虚拟樱花堆满的床上打滚,怎么样?看着他激动的脸,你可能会信以为真呢。“10年后你甚至可以打印樱花!用一张纸,打出一朵樱花!”

分子,原子,不过这些。坐在家里组合一堆分子原子,要什么有什么。原理大概是:你自己就是一堆分子原子,严格说来,所有的反应都是物理的,不存在什么不可模仿的精神反应,所以不管是看纸质杂志还是看“真的”樱花,技术总能为你提供同样、甚至更好的分子反应——比如,没有一朵樱花是残的,被虫咬的,你想要有被虫咬的?没问题,要几个洞?在什么位置?香味要不要再浓一点?

苏丝心想,自己说不定可以活到女人们可以随意制造理想男人,男人可以随意制造理想女人的那一天。每个人都变成一个小型上帝,天天从打印机里抽人出来,一看不合适,再塞回去,碎纸机直接绞了。

再不行,设置一个电脑程序,把他的大脑给改造了,天天回家就做饭,见你就夸。

不过,扮演造人的上帝,是很寂寞的事情,因为你造出来的,对你而言不是奇迹。像皮革马利翁那样,爱自己塑造的雕像爱得死去活来,终归还是需要奇迹,需要上帝给吹口气,把雕像变活了。

总之,苏丝黄失魂落魄地回到她的同龄人当中,恰好接到孟苏的来电。

孟苏很兴奋地说:“我刚刚学会用google卫星图搜索!”

苏丝黄问:“那有什么好兴奋的?”

孟苏说:“我刚刚看到了他办公室外面的那棵大树!”

大家要是还记得孟苏的《硬调情》故事,她现在已经顺利地从硬变软了。伊丽莎白一世给安儒公爵的那行情诗怎么说的来着?“那温柔的激情滑入脑海,因我柔软如融化的白雪”,在没完没了下雪的加拿大,这种比喻就很容易被理解,因为那里的人几乎一年四季都在盼着融雪。

顺便插一句,这么看来,硬调情对增添生活乐趣确实也有一定效用,如果你能顺利坚持过最初的艰难努力,顺利软化的话。

总之,孟苏跟菲尔的调情,在春季里先于积雪软融。其实所谓调情,无非是在信件里写写:今天我去看了场什么什么电影,里面那个被陷害的人,后来怎么靠着自己的勇敢逃出来,但是这世上相信他的人没几个……然后对方回信说:是啊,孤独,不过要是你被陷害了我一定相信你是无辜的……这类非常让人不齿的幼稚园对话。

昨天晚上,菲尔在信里写:“我办公室窗外有棵大尤加利树,今天发芽了!这棵树的新芽在月都会长齐,一棵老树干上长满新芽的时候,看起来是很神奇的。”

当然啦,菲尔这是在比喻他自己呢,虽然他比那棵树年轻多了。

孟苏,这个准电脑白痴,忽然想起以前见人用google搜索过自家屋顶,还看见自己站在自己的车子旁边锁车门。于是立即到google map上搜索了一下。哈!看到了那棵大树,还真是大呢,从顶上看下去像一团灰鸟巢。孟苏想象了一下,菲尔怎么从窗口看那棵树,给自己写信,想到这个,这一天就过得很高兴。

苏丝撑着下巴说:“看来高科技的东西,也不是那么没有诗意。”

好像,在治病的时候,插手造物主的领域,比如干细胞研究,是可以的。但是在爱情上面,就要非常小心,不损害我们脆弱的情感。未来世界里婚姻的誓言要这样的:“我发誓爱你终生,一辈子照顾你,爱护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把你塞进大脑改进机或者碎纸机……”那该是多让人清醒的经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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