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沪欢迎从军华侨大会上的演说(1)

  

(一九一六年九月三十日)

诸君:

今日特设酌于此,为归国从军华侨洗尘,以表本党酬谢诸君之热心。抑此次华侨队自海外万里归来,参加革命事业,不特为中华革命军之光荣,于国民思想,亦大有关系。向来反对革命者,皆谓革命党为羌业游民,迫于饥寒,不得已而谋革命。此种普通心理,历久未尽消除。不知革命党人本意,乃为国家前途而为之,为图四万万人子孙百世之幸福而为之。此志此目的,外人往往未了解,所以反对繁兴。今得海外华侨归来,参与革命事业,遂可一雪斯言,显出革命党非迫于饥寒,不得已而后为之。所以然者,诸君之在美洲、加拿大,多系创有巨业者,即其余每月所入,换算中国银,皆在百元以上,内地人一年之收入,未及此也。诸君舍此月收一二百元之事业,归来参加革命事业,同甘共苦,备历艰辛,谁迫使如是耶?其非以饥寒明也。当各华侨孑身赴美国、加拿大时,或者饥寒迫之,亦不可料。然在今日归来从军,则决无饥寒迫之使归也。乃为救此一国之人,使四万万人之子孙,享百世幸福而已。此事流布全国,足使国人皆知革命党为提倡共和,赞成改革而来,其所希望者,乃国家之富强,而非以个人之利害为意矣。

此次从军各华侨,以如上高尚之目的而来,组织此华侨队,奋斗于各地。偶值帝制消灭,袁世凯自死,旧官僚亦皆赞成共和,于是义军要求恢复旧约法,即亦恢复之,义军要求再开国会,即亦再开之,其他种种要求,略被承认。我辈最初目的虽未尽达,所志虽未尽行,而要不能不于此时为一停顿,告一结束,此亦始所不及料者也。当帝制之初发生,吾人均谓此为打倒旧习、造成真正共和之好机。然在今日,事实与本愿相违,且此时更有假共和之说。然而国民实际已希望平和,政府已标赞成共和。消灭帝制之帜以为政,则吾人自不能不收束。盖真假之辨,端待将来之证据,现在不能悬揣以决之。人已公布赞成恢复共和制,强谓之伪,不可也,必先与以试验之期间。吾党收束武力,归于平和,即与彼以一试验之机会者也。执政者如诚意赞成共和,吾辈亦当以一国民之资格,赞助政府。藉其曰假,亦必俟确有证据,如袁之帝制自为,尔时自然召全国之反对也。惟今日人心实皆趋向共和,故即旧官僚中全无共和思想者,亦姑顺人民之意,表示赞成。其为真伪,必待将来始知之。今日吾人纵极悬念于共和政治之前途,不得以此而迟我收束之举也。

人多以为各省当袁氏死时,我革命军尚有多数军队,何不留之以为维持共和制之用,而解散之?此实由于顺应国民心理。苟执政者已赞成共和,我军自应解散,若谓解散之后,恐共和亦随之而倒,此则逆料执政者之不诚,今日我辈不能如是也。惟有顺大势之所趋,暂为监视,不必虑各省军队已散,将来难集也。且今日所有军队,固亦不必尽散,或有一部留存。就令并无武力存留,将来有为共和政治之敌者,凭公理以驱之,随文明进步之潮流以行,无往不利。譬如共和二字,何尝自具武力,而今日无人敢试为反对。袁世凯一试,败且死矣。袁世凯岂无武力耶?袁犹幸早死耳,假其不死,其结果更不堪问,可明知也。彼有欲师袁以坏共和者,力不过袁,而国民拥护共和以反对之者,力必强于今日,其必不成,又何待言。此次华侨归国效力者,美洲、南洋、吕宋、安南各地皆有,比之第一次革命时仅得少数之人,可谓极盛。然若更有破坏共和者,则归来效命,以拥护共和者之数,必又盛于今时百十倍矣。拥护共和,不能全赖武力,须赖诚心魄力。诸君此次归来,所志本在救国家,以图子孙百世之福。而归来未久,又见解散,举其成绩,似乎无甚昭著者。然当知此成绩不著之中,已含有极大之好影响。即鼓动国人,使知诸君万里归来,不惜以一切供牺牲,为将来之模楷。则将来有需于维持共和者,国内之人,自兴起者必甚多,国外之华侨,闻风慕效必更多。于是共和制永不覆灭,中国野心家,无所用其破坏之技,即有其人,吾人以诚心魄力,固足奠共和制于永固,不忧彼也。然诸君若以此次归国,一无所表见,即归解散,买舟归去,不觉灰心,此则实为前途之一大危险。维持共和之力,本根于心,心坚则不畏大敌。前次所期,虽未悉就,吾人之心,岂可遽死。吾人自计平生功业,其可指数者,无大于建立此共和制。此共和一日存在,吾人一日为有不朽之业。一旦倾覆,则吾辈真为一无所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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