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汪精卫宣布分共,发表《我们不共产化,更不腐化》的声明,对于国民党的腐败与脱离民众、容忍新军阀武力争权表示失望。这也正是父亲所深恶痛绝的,“士大夫勾结军阀以统治剥削庶民”的现状。8月,任武汉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主任陈公博)秘书处主任兼宣传处长及《党军日报》社长。此为与汪精卫领导的所谓“国民党改组同志派”接近的初步。年底脱离武汉回到上海,提出“分共之后,仍然革命”的口号。
1928年2月,任南京总政治部宣传处编纂科长,后改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政治总教官,兼任政治部(主任周佛海)训育组组长。从这年8月起,父亲奔波于南京、上海之间为文及演讲,扮演着“亦政亦学、亦朝亦野”的角色,同时为周佛海主编的《新生命》月刊执笔写稿。父亲觉得对于两年前在《独立评论》上提出的中国社会阶层结构问题,如今有了更深层的认识与分析能力。从8月起,他在《新生命》上连续发表论文,逐渐集中于“中国社会是什么社会”这一问题的论断与争辩。这些论文,以及他在复旦大学和劳动大学的演讲,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反响。
12月,基于武汉的政治关系,父亲离开南京回到上海,加入顾孟余、陈公博、王法勤、朱霁青等人发起的“中国国民党海内外各省市党务改组同志会”。
1929年1月,《新生命》月刊社收集父亲的论文,出版《中国社会之史的分析》,一时洛阳纸贵,销售一空。这本书4年之内一共印了8版。对于中国社会的性质问题,父亲在书中写道:
中国社会是什么社会呢?从最下层的农民起到最上层的军阀止,是一个宗法封建社会的构造,其庞大的身份阶级不是封建领主,而是以政治力量执行土地所有权并保障其身份的信仰的士大夫阶级。中国资本主义受这个势力的桎梏,所以不能自动的发展。自帝国主义的阶级势力侵入以后,上层社会除兼地主与资本家的残余士大夫阶级而外,新生了以帝国主义资本为中心的资本阶级。在都市,资本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对立,已有“见端”。在乡村,全国耕地大半属于地主而为佃田,农民土地问题形势极为严重。中国社会便是这样一个社会!
他层层分析中国士大夫的特质,认为中国社会问题的核心在于“士大夫”的存在,中国革命失败的根源在于士大夫的官僚化,因此要想回归1924年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的精神,就必须将供帝国主义驱策的官僚士大夫排除在党外。至于社会阶级问题,父亲认为主张阶级斗争是一件事,认识社会阶级的存在,是另一件事。社会阶级的存在与否,是要从事实上去观察,决不必因为反对狭隘的阶级战争,遂否认中国有社会阶级的存在。
父亲继续在上海复旦大学、劳动大学、暨南大学、中国公学、上海法政学院等校教书,及在《新生命》、《东方杂志》、《学生杂志》等刊物发表论文。年中,出版《中国社会与中国革命》,次年出版《中国社会现象拾零》,都是畅销书。
在《中国社会与中国革命》中,对于中国社会的构造到底是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还是半封建社会,提出论争。他指出人们对于中国社会的构造,每因感觉到其中存在着许多封建制度的现象或许多资本主义的现象,从而论定中国的社会是封建社会,或资本主义社会。然而感觉是常识的,常识是反科学的,因此要对这三种论断加以明确评定,须以中国社会史为衡量的基础。
他谈到民族斗争与民族问题,认为要实现中华民族的解放,必须首先彻底消灭士大夫官僚系统,扫除与帝国主义勾结的军阀,打破士大夫阶级与一般民众的对立,以唤起民众,实现民权主义。一个政权要依赖士大夫官僚系统,则任何新法或改革,都不可行。新法及改革只给予官僚绅士以加重剥削的新机会。
他又指出,无产阶级与资本主义是对立的,因此必须资本主义发达才能产生无产阶级。他特别提醒“中国社会主义者”不可视游民或流氓为无产阶级,他引马克思在《德国农民战争》里的话说,“流氓无产阶级是‘贫贱的铜臭连队’,决不是农民或工人运动的同盟者。”这种论调是共产党绝对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