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我和乔伊斯成了“定点”的朋友。七点整,我们在“大叔咖啡”里一起吃早饭。再到七点的时候,我们在“大东方”吃晚饭,然后她到剧院去接班。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去接她,去三和粥粉面喝粥或者吃碗宵夜面。然后我们回我的屋子。我们做爱,她的热度和关怀让我能享受片刻的安宁。我第一次送她回家时,关老太太站在门口,准备好了一大篓子难听的话等着我们。
老太太晃着手指,用她十分专业的哭丧的嗓子冲我喊。你妈怕你被专抢儿子的鬼偷走!她把筷子的银尖儿烧红了在你耳朵上烫出洞,拴牲口一样把你拴住了,这样你才能活下来!但是你命不好,注定要遭厄运!
然后她转向乔伊斯,开始骂她。这小子耳朵上打了洞,会遭灾的!你不能找一个提心吊胆的娘养大的儿子当男人,不要相信他编出来的那些鬼话。别以为对这小子好就能让他变成个男人。这都是他妈该做的!她“砰”地把门甩上了。
我们在门口站了很久,然后又慢慢走开,一直走到有轨电车的总站才停下。金属和橡胶发出的巨大响动让她妈的话显得不再那么刺耳了。
有什么事吗?乔伊斯问。你妈觉得我的身世不好,我说。为什么?司徒金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所以你跟我在一起,什么保证也没有。那谁是你的亲生父亲?我耸耸肩。我只是管他叫“父亲”,我只欠他一个人的。我还以为我的故事就够惨的了呢,她边说边摇头。她同情我,我并不感到奇怪。这很难解释,我说。
我送她回家以后,琢磨了又琢磨。乔伊斯比我小七岁,我觉得无论从时间还是经验的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不错的年龄差距。我希望她能把我当成保护她的人,我能给予她养分。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到菩萨酒吧来找我,心情明显不太好。于是我们一起出去散步。我闻到了树木潮湿的味道,说,要下雨了。
我喜欢下雨,她说。雨水释放了她体内的一些东西。我们去柯立尔塔吧,她说。然后她开始给我讲为什么她要离开那个家。
我在家帮着做饭,做肉酱饼,切菱角、蘑菇、香肠和腌萝卜。我妈不停地说你,都是些迷信的鬼话,还提到威利。我把菜刀剁得山响,就为了把她的嗓门压下去。我把肉酱饼拍到盘子里,又拍到平底锅里,把火开大,直到蒸汽从锅里冒出来。我想让我妈的那些话都蒸发掉,然后走掉。
乔伊斯的声音变得焦虑不安。她甚至不记得你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卖肉的人。对人好是不需要回报的,我说。我们从电报山的山顶上走进柯立尔塔的理石大厅里。乔伊斯径直走到一幅壁画前,壁画上画着一对携手的老夫妻,沿着花园的小径散步。我的父母永远都不会这样,他们那种包办婚姻的夫妻永远都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