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重庆:最好的时光(2)

一个月后的一天,清宇和好友苏丹去渝都喝夜茶,渝都的夜茶很有名,九重天旋转餐厅,可以一百八十度地看解放碑的夜景,清宇每次都点普洱和虾饺,好喝的普洱茶丝毫不打折扣。清宇很喜欢那儿的环境。那一次很巧,清宇随手把墨镜放在桌边的窗台上,桌子很缓慢地转走了,她浑然不觉。四十分钟后,一位很绅士的男士站在了她们桌子边上,微笑着问:你掉眼镜了吗?清宇一扭头,台上空空如野,她这才想起来这是旋转餐厅,她点头说谢,可是那双眼睛怎么那么熟悉,男士这才笑着说:“我已经找一圈了,差点要广播了。”这时从卫生间出来的苏丹看到他,大叫起来:“余明非,是你吗?你怎么在这儿?”又对清宇一点头:“我的高中同学余明非,现在是有名的口腔科医生,你的同行。”那时候,清宇医学院研究生刚毕业,她是工作四年后再读的研究生,经验加上学识让她有独特的一面。清宇想起来了,那天替她拔牙的余明非有些羞涩的微笑。清宇想,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有害羞的一面,这让清宇有莫明的好感。余明非加入了她们一起喝茶,那天的夜茶,气氛很好。窗外星星点点,夜色正浓,夜茶温润可口。清宇知道余明非的妻子出国两年了,他一个人留在国内。那一天,她开玩笑地对余明非说:“我可不可以到你的医院实习?”余明非笑着说:“好啊,欢迎。”

其实清宇在拔完牙后就决定了实习的地点:这个医院有这么优秀的医生,我还选择什么?清宇的安静加上曾经的工作经验,很受欢迎。她很快做得很好,主治医生不在的时候,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她看到余明非一天上午要接待将近十个病人,但他的笑容始终是不变的,动作利索。她注意他有个细小的动作,戴上口罩给病人处理的空当,会坐在椅子上望一会儿窗外,安静地停一会儿,让病人稍微休息一会儿,那时落地窗外会有阳光照进来,他再低头看病人,以最快的速度为病人看好牙齿,还会送上两句幽默的话。她偶尔为余明非递工具时,他不忘回头对她示意说谢谢。清宇不经意地会看余明非的侧影,他戴着口罩,眼睛还是微笑的。有时候,清宇想,他这样的医生,会不会很多病人会喜欢上他。他是温和的,现在这样有实力而温和的男人实在难得。

那一次夜茶后,苏丹偶尔会约余明非一起喝茶,当然,会叫上清宇。她说余明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同他成为朋友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他一下班就换了一身灰色的棉布衬衣,与白天判若两人。他们一起去南滨路吃小面,三元的重庆小面,麻辣鲜香,佐料齐全,是重庆的特色,也是余明非最喜欢的,他喜欢说“一碗小面走天涯”。他吃面时很享受的样子,加得很辣,吃得满头大汗,吃完了,偶尔会叫:“再来一碗。”这个男人这时的表情如同顽童。清宇记得很多个黄昏的光线就那样慢慢黯淡下来。余明非的表情在浅淡的光线下寂静无比,月亮再次朦胧起来。那样的黄昏时光因为一碗小面而显得温情。因为苏丹和余明非都是性格随和的人,所以这样一碗小面的时光常常在继续着。他带她们去一家居说是最好吃的鸡汁米线店,在坎上——重庆本身就是在山上,整个城市就是坎上坎下阶梯式的。小小的面店,不知他是怎么找到的。他坐下来,对着老板很熟练地说着:“加辣,不加酱油,加香菜啊。”他说这家不错,我吃了十几年了,米线很有劲道,原汤也不错,附送的泡菜很香。他对老板点头微笑,并告诉清宇,这里每天到点就收,绝不贪多。小本生意做到如此也算是达到一种境界了。鸡汁米线端上来,他先低头使劲闻了一下,然后很享受地吃。跟余明非一起吃简单的饭菜会发现生活的活色生香。

余明非还有个习惯,每周会去磁器口古镇喝茶听民乐。磁器口是沙坪坝附近的一个千年古镇,他最喜欢那家开了十几年的老茶馆,在那儿安静地坐一下午是他喜欢的放松方式,他每次去点五元的大碗沱茶,忧伤的二胡是背景音乐。他偶尔讲起,有一个下雨天,他坐在那儿听琴,老乐师一首接一首地拉,尽管只有余明非一个客人,可他丝毫不介意,因为他认为余明非是最好的听众。《二泉映月》、《江河水》、《蝴蝶泉边》,悠伤而怀旧,坐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这个城市一流医院的副高医师。生活中,他只是一个安静而闲散的男人。余明非说起这些,无限神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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