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挤满了魁斯平会派来的罢工工人,他们口出粗言与咒骂的噪音,以及在密闭、陈腐的空气中的酒臭令人难以忍受。然后棉织场、印刷厂和鞋靴场的尖锐汽笛声宣布下班,男女老少的工人有如洪流般一拥而入,支持罢工。挤不进来的人聚集在车周围的街道,一直往前推压,紧抓着打开的窗户。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拥有布克郡最大的商场所以我能坐在月台上方的站长室观看,我可能会逃走。
站长室很小,里面拥挤的程度不亚于楼下,闷热的情形更糟糕。但是因为只有女士在,没有刺鼻的臭味,也没有廉价烟草令人窒息的烟雾。而且陪伴其中一些女士前来的强壮男士们,坚守着我们跟那些喧闹的暴民之间的楼梯。
那些暴民里面有很多人在上教堂时坐在我的旁边,在父亲的店里会向我举帽行礼,点头致意,或是羞涩地微笑。但是今天他们憔悴、苍白的脸上充满恨意,我内心的焦虑油然而生,好像我还是一个小女孩,而非将近中年。
结实的本城警察和本州岛巡官手臂相连而立,形成一道人肉封锁线,阻隔了月台上和轨道上的人。在这些警卫的正前方,魁斯平会的首领,一个高大、面色严厉的法裔加拿大人,有如将军指挥军队作战一样向他的手下喊话,以腔调浓重的英语警告大家,如果山普森先生找来薪水低微的支那佬,其他的制造业者也会跟进,让薪水变得更低。他提醒大家上次曾经打败过山普森先生,然后总结,“我们要打败破坏罢工的人渣。黄种的人渣也会被我们赶走!”
群众大声欢呼,异口同声地说,“赶走黄色人渣!”
他们的声音透露出我和菲比在他们住处发送食物救助篮时相同的绝望,我突然感到一股热流,能够认同他们的动机。然后他们的首领举起了拳头,他们向前推挤,用力压向人肉封锁线。有几位巡官显然觉得受到威胁,放开相连的手臂,拿出他们的警棍向四周挥舞。但是这样只是让冲撞更加猛烈,等到口号变成丑陋邪恶的吼声,夹杂着“炸掉车站”的叫声,我的同情心在一波恐惧的寒意中消散。
“我们祈祷吧!”牧师太太一面挤向离门最远的角落,一面建议着。
同时,五点十五分从特洛伊来的班车刺耳的汽笛声穿透了疯狂的吼叫声,很诡异地让一切静止下来。火车刹车发出最后的哀鸣,费力地进了站,蒸汽四射,在我看来所有的人—巡官、魁斯平会党人,我周遭和楼下的人—都一致转向最后一节的“移民”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