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和金功出发的那天早上,学仪告诉我们儿子:“你还是个孩子。有些坏事你都不知道。凡事都要听你叔叔的,好好培养德性。不要让吕家蒙羞。”
我无法言语,只是默默地给金功戴上一个小红布袋保他平安,里面装着雷公庙香炉的香灰。那孩子急着要走,根本停不下来。
他一踏上离开村子的小路就再也没有回头。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天边的云里。
学仪和我原本希望把维燃给了大哥大嫂就可以保他平安。但是天不从人愿。
维燃的脾气坏我们也不能全怪大哥大嫂。他也很可能遗传到他爷爷。不过爸可是个勤劳的人,他吃完晚饭以后还会回田里去修剪防风林、加强田埂或是修理围篱。维燃像大哥大嫂一样懒惰。他也跟他们一样傲慢残忍。他会皱起鼻子,像个将军一样趾高气昂地走来走去。不然他会去追赶鸡或是他的童养媳碧云。
那孩子受到维燃和大嫂夹攻,没有一刻安宁。她不是喂猪或喂鸡,就是从河边提水,在山坡上捡草做扫帚,洗衣或是缝衣服。即使她只是休息片刻,只要给大嫂看到,她就会叫,“给爸端茶”或是“给我端一盆水”不然就是“帮维燃磨墨”。
妈会一面塞冰糖给碧云,好带走一些她受的苦,一面说,“你一定是在偿还上辈子造的孽。”或许她是如此。不过维燃一定是在偿还我造的孽,我的鬼印记:他受到娇宠溺爱,变得像是没有带鼻环的牛犊子,而大嫂则习惯用鸦片安抚他。
爸本来可以制止她的。但是大嫂很小心,只在她房里点烟筒,还烧香遮掩那甜腻腻的味道,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妈也不让我们告诉爸。他经常生病,她不想冒险让他因为大发脾气而病情加重。
我很不安的时候,妈会安慰我,“大嫂说只让维燃抽一两口。等他长大可以讲理的时候,她就不会再给他抽了。”
回到我们家,我哭了,“维燃不是孩子了。现在可以、也一定要好好教他。”
“既然维燃会读书,他总会有讲理的时候,”学仪安慰我,“我们要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