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悲剧脚本(3)

“我是说你的药!干!”秋男白了她一眼,转身举香而拜,神案上是一方木牌,一方阿爸遗照,恰如自己一般一头短而蓬松的乱发,清瘦的脸颊和一双下凹的眼眶。

“咳久就好了。”阿菊说。

“对,咳死连呼吸都省了!”

秋男打开门,迎面的冷风夹着细雨猛地扑起他一阵寒战。

“春寒雨便洒,伊娘,果真是……”他喃喃道,把香插入门框上的铁管子里,于是鼻息间便有袅袅肃穆的檀香味。门外,瑞芳正缓缓醒来。连下了好几天腻人的雨,使得原本即是一片颓丧色彩的小镇愈见深沉凄凉:灰黑的晨色中是灰黑的屋宇和灰黑的山,而灰黑的雨丝下则是奔腾不息的基隆河,流不尽流不散的一泓灰黑色的浊水。基隆河把瑞芳斩成两半,但,不论是河的这岸或彼岸,秋男忽然觉得,瑞芳人似乎就常年活在这片挥拂不去的灰黑色的泥泞潮湿中--阿爸活过了,阿母,自己,阿菊依然……哪一天?到底哪一天,国忠、素梅才能一睁眼便是另一方色彩鲜丽的天地?

转过身,阿菊原本站在他身后,这时却急捂着嘴避过秋男的视线。瘦削的背脊一阵激烈的起伏后,迎光的侧脸便泛起一片潮红,最后,连眼泪都给逼出来了,但是,那强忍的咳声却无法掩住,透过指缝和紧闭的嘴唇,愈发沙哑且粗沉地闷响着。

秋男无言地望着她。

“你不去做,难道我们会饿死?”

“我还受得了……”阿菊蹲下身捡起掉落的筷子,偏过头来说道,那眼际泪光依稀。“要不然,我明天休息一天好了,今天发钱,领了好付会。”

说着便站起来朝厨房走去,没几步却又咳了起来,秋男望着她的背影默然站着,最后倒是阿菊又回过头来问说:“便当里放两个蛋好吗?”

秋男没答,兀自转身取下挂在窗边的外衣套上。

那时,天更亮了些,外头一片迷蒙,而耳际却尽是基隆河悲凉而沉闷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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