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三夜(4)

“其实吧,听听也无妨的,听得有趣便听,听得无趣便不听,随你的便。我讲这些还有另一层意思,叫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咱们既然住在一个屋顶下,就得彼此熟悉才是,我知道所有女人都不愿和自己不熟悉的男人同床共眠,而男人就不在乎这个了,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

“我不要听,你不要说……”

“你要真的不听,那还得喝酒。”二爷说着又举起了盅。

女人又喝了。她宁肯喝酒。

“我头一次与女人有染是十九岁那年,那时我已经入伙做了强盗。那是一座很大的山,在余杭境内。瓢把子姓匡,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远远近近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叫他匡老头儿。匡老头年轻时杀了人,犯了死罪,无奈才做了强盗,匡老头枪法好武功也高,对山上的弟兄们也很公道。他有一个压寨夫人,很年轻,才二十几岁,长得也十分好看。后来我才知道她姓方,是匡老头从山下劫来的有钱人家的女子。

匡老头虽将她留在山上,却也不大放在心上。匡老头嗜赌,白天忙完了山寨公务,黑下便与山寨几位首领赌将起来,常常一赌便是一宿。那位方夫人原本有一个贴身丫环伺候,丫环姓杨名巧,山寨里的人都叫她巧姑娘,她也是被这伙人劫上山来的良家女子。她伺候小夫人,小夫人待她也不坏,俩人一起在山上转悠、形同姐妹一般。可后来巧姑娘的肚子不知不觉腆了起来,于是匡老头便让小夫人询问巧姑娘怀的是哪个的孩子,巧姑娘只是啼哭不肯说出是谁。匡老头无奈,便传话谁认了巧姑娘肚里的孩子便允他收巧姑娘为妻,却不料呼啦子跳出几十号人都要认这个孩子,匡老头子明白这事难办,索性打发巧姑娘下山。巧姑娘从此不知下落,生死未卜。巧姑娘走后,匡老头怕再惹是非,便不再为小夫人另寻丫环,他在我们年岁小的喽罗中选出了我,让我伺候小夫人。要做的无非是送饭送水打杂之类活,可还有些活我不会干,如给小夫人洗衣裳、收拾后帐等。小夫人还算通情达理,一样一样教我做。后来我就会做了。有时我到水潭边洗衣裳她也跟着去,只要四周没人,她就不让我洗了,自己哗哗地洗起来,她对我说这不是男人做的活。我这是头一次听别人把我叫着男人,觉得很新鲜,也很高兴。我又问哪些是男人做的活呢?她笑了,笑得很好看,脸像刚刚开的一朵花,她说:男人不知男人该干的活可算不上个男人。她又问:你今年多大了?我怕她瞧不起。故意将自己说大,我说今年二十二岁啦。她不大相信似地瞧瞧我,说你有那么大么?我说就这么大。她又笑了,说终归比我少两岁呢。停了停又说:可到底比我少两岁呢。停了停又说:可到底也是个男人啦。有时把衣裳晾在树杈上或者山石上后,她就带我爬上水潭上面的山梁子上,从这儿往山下看一切都清清楚楚,河、村子、树林、坟地、草垛……山上的风很大,一次又一次将她的头发飘荡起来,她指着很远很远的一处问我:你看见那座村子了吗?我说我看见了,村头有两棵很高的树。她说那是杨树。我说你看得清是杨树么?她说不用看,我知道。我家就是那个村。我问她上山几年了,她说匡老头把她抢上山的那年她才十七岁,到今年已七个年头了。我问她想家不想,她说刚上山的时候想,后来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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