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雅文决定告诉丈夫有关友友给送到医院里去治疗这件事;因为事情非同小可,她是回避不了的。既然他迟早一定会知道,还是由她来告诉他好了。她知道丈夫一定会因为友友给家人带来羞辱,而感到非常痛心的。
她拉丈夫到客厅里,那里别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雅文开腔说:“但这一次,我请你听我讲完了才说话。”她跟着告诉了丈夫为什么友友没有来排练。“他现在还不太舒服。不要处罚他。他已经受够了。你罚他的话,情况可能很糟糕,比现在更糟糕。但如果你把事情开心见诚地处理,他可能还会改过来。他年纪还小,会改的。我了解儿子,我了解他。”她的心在狂跳。她真的了解他吗·
丈夫站在那里,好久都没说一句话,像块石头。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
“那你说我们怎样做才好·”平常碰到这样的情形,他是不会保持冷静的。但这一次他的感觉完全不同。音乐是一回事,父爱又是另外一回事。
“首先,”她说:“我答应了友友不会告诉你所发生的事情,我不想他对我失去信心。但迟早你会知道的,我想最好还是由我告诉你。”
她跟着讲了友友喝酒的事,一边讲的时候,还替丈夫虚构了一个简单而又合符情理的借口。当见到儿子时,马博士要说当他站在地下铁道月台上等车的时候,碰到了友友的一位同学,同学问他说:“友友好吗·他离开医院以后,还没有在课堂里见过他哩。”
马博士要装作他就是这样才知道儿子进了急诊室这件事。
雅文知道丈夫人很聪明,禀性仁慈,也关心别人。但她也留意到他容易生气。
“得非常冷静,”雅文提醒他说:“不要处罚友友。我会站在你那边,假装听到你跟友友说的事情以后感到很惊奇。这是处理问题的唯一方法。”她下个结论说。
“你说得对。”他跟雅文说。“有时候,朋友会变成敌人。友友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马博士走去跟友友说话,态度宽厚,和他谈道理。“友友,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我排练的时候很需要你,所以当你没有来的时候,整个乐团都受到了影响。你让孩子们失望了,这对他们是不公平的。”
他的话产生了预期的效果。友友明白到自己对别人是要承担责任的。他从来没有打算要伤害任何人。他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既然两父子都极力去了解对方的想法,一场冲突就此避免了。
“也许我在吃饭的时候饮杯酒,对你是不公道。”马博士下结论说。“我可能在不知不觉间,给你做了个坏榜样。由现在开始,我不再喝酒了。”
父亲突然改变的态度及冷静处理危机的方法,对这位敏感的青年产生了预期的效果。友友不想父亲连这种无害的享受也没有了。
“这样做不好,爸爸为了我而罚自己是完全不对的。”友友后来跟母亲说。
在内疚感的驱使下,友友答应他永远也不会再乱喝酒了。他“去除劣习”就是对父亲表示爱心和欣赏的方法。
过了好几个星期,雅文正静静地坐在房里听友友练琴。突然间,他停了下来。
“妈,你说得对,我早就应该听你的话。”
“听我的什么话·”她反问说,完全不知道友友讲的是什么。
“还记不记得你说些有关嫉妒的话,和那个我以前跟他一起拉琴的家伙·”
她记得起。
“呀,我最近由一位朋友那里知道,他到处去诋毁我的音乐事业。”
这并不是告诉他“我早已跟你说过了”的时候。她只是说:
“友友,这是你自己的错,不应该怪任何人。你知道原因吗·因为每一次你两个人跟罗斯先生上完课以后,你总会跟他说:‘罗斯先生告诉我,你的琴拉得很好。’你赞他是好意的,不过你的话给了他一个错觉。如果你没有说得他这样好,可能他不会这样妒忌你或者怀恨在心。他不会梦想跟你有同样的地位。”
她打个比喻说。
“假如,假如我不会讲意大利文或者是法文,那些会讲意大利文或者是法文的人怎么会妒忌我呢·但如果我精通这两种语言,但另一个人不精通,这就构成足够的理由使他妒忌我,渐渐地恨我。
在无意中,你捏造了罗斯先生告诉你的话,是给了他一种错误的鼓励。那位同学相信你,是因为他要相信他和你是没有分别的。这就足够使他对你怀恨在心,想削弱你的能力。他决心要超越你的时候,就装成是你的朋友,迫你养成喝酒的习惯。”
友友一直在听,没有搭嘴。然后摆好琴弓,继续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