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着她的文字,我可以想象到浮现在她眼前的那些景物。1978年夏天,我们刚刚搬进位于谢尔文大道309号上的扬基岭小区。那是一栋崭新的大房子,远离闹市喧嚣,周围环绕着森林、草场和玉米田。从二楼纯如卧室开阔的前窗望出去,溪边美丽的橡树和枫树以及绵延数英亩的玉米田尽收眼底。事实上,这般景致的确可能令人由衷而生孤独之感,尤其是在远离自己向来熟悉的环境的情况下。那时候,令纯如倍感孤独的另一个原因是汉语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总是排斥纯如,尽管她拥有许多其他朋友,但这个女孩的尖刻仍伤害她很深。幸运的是,我完全理解纯如的感受,她也可以尽情向我倾诉。我们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我相信这有助于缓解她的孤独感,带给她力量。
有趣的是,在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纯如都写进了她的故事和诗中。举例来说吧,扬基岭小区里面有一个藏在树林里的小湖,离我们家很近。春天时,湖里满是蝌蚪。纯如和纯恺对蝌蚪超级着迷。我们帮他们抓了一瓶子小蝌蚪回家,然后放到鱼缸里。这些蝌蚪最后都变成了小青蛙——只有青豆那么大点儿的小青蛙。从蝌蚪到青蛙的演变过程让两个孩子深感惊奇。
纯如从小爱猫。当我们搬进扬基岭小区的新家时,有只狸花猫总是跑过来跟纯如和纯恺玩。开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猫会对他们两个那么友好,一到晚上就耐心地等在我们家后玻璃门外。直到后来我们才发现,原来两个孩子都从餐桌上偷偷拿一些肉去喂猫。纯如求我们收留这只猫,我最终同意了,只有一个条件:这只猫必须住在院子而不是家里。纯如开始为这只猫起名叫“猫”(Cat)——实际上是“凯瑟琳”这个名字的简称。虽然她后来又给这只猫改名为“塔什”(Tash),但给我留下印象的却一直是“猫”这个名字。
在纯如当时写的许多故事和诗中,她都提到猫。放学后,“猫”是她最好的伴侣。她给她的猫拍了好多张照片。写作业或读书时,“猫”总是陪在她身边,虽然我告诫过纯如,不能让“猫”进屋。纯如总是想方设法背着我偷偷把猫带进她的房间。10岁时,她不再对猫过敏了——至少不对“猫”过敏。有一天,当我打开纯如卧室门时,我发现“猫”居然睡在她的床上。这只猫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一直活到1999年,那时它已经22岁或23岁了。
我们对阅读纯如作品的兴趣给了她某种成就感,进一步鼓励她往文学写作的路上发展。有时候我们甚至都未能意识到,父母对子女的态度居然会如此影响深远。
纯如对写作的热爱在她1979年的一份课堂笔记上体现得更为显著:“写作是我最喜欢的消遣。它能提高我的英文,让我思考,加深对事物的理解。我从未将它视为工作。我总是把写作当成一种享受,因为那是我真心喜爱去做的事。”
从1978年到1979年,纯如写了许多诗,并把它们抄写在自制的小册子里。她上五年级时,扬基岭学校举行了首届少年作家征文比赛。听纯如读过她的一些诗歌和作品之后,我鼓励她参赛。我还自告奋勇,替她把她的作品打印出来。纯如提交了几首小诗和一篇名为“老鼠一家”(The Mouse Family)的短篇小说。这些诗都选自她自己命名为“百合花盛开之处”(Where the Lilies Bloom)的作品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