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帅旗高扬期间,被软禁的郑芝龙正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折磨主要不是来自肉体,而是来自心灵。之前的几十年,郑芝龙目中何时有人?有的最多只是老天爷的脸色——天气的优劣决定了他生意是否顺利。但他那个不听话的儿子,在中国南方动静弄得实在太大了,清朝廷已经被震得头皮发麻,鞭长莫及之下,手中只剩下一张牌了,这张牌就是他——郑芝龙。驰骋万里海疆时,他可以生龙活虎,而一旦被关进笼子,他就不过是只死老虎了,一声呵叱过来,立马就得给远方的儿子苦苦写去信,招降的信一封又一封。
当然,办法并非只有一种,顺治皇帝还拿出最传统的加官进爵的方式,下诏册封郑成功为海澄公、靖海将军。高帽一顶顶送出来,施恩普惠之后,紧跟着还有威胁恐吓,恐吓仍然冲着郑芝龙,有一次郑芝龙甚至被放到案板上,行刑官高高举起大刀,凶神恶煞地做欲砍下状——连这样猫玩老鼠的游戏都用上了。那一瞬间,不难想象郑芝龙的表情与心情都是何等不堪。
“借父以胁子”,这一招确实够狠。
一个曾在万里海天恣意纵横、一呼百应的枭雄,曾有过多么八面威风唯我独尊的风光日子,到如今却落得如此不堪的际遇,能救他于苦海之中的,也唯有当年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郑成功了。然而远在南方的郑成功却已经凝成一块石,此时无论软的还是硬的,他眼一闭,将对父亲的愧疚与心痛都一股脑儿忍下了,就是不予理会。“儿只有缟素而已”,这话他在父亲决意降清时已经说过了,他不能原谅父亲当初的一意孤行。但不理会不等于他漠视兵源、粮源日渐枯竭的窘境。他双眉紧锁,远眺海面。
海的对岸,就是台湾。
1624年荷兰人从澎湖退到台湾安营扎寨,30多年过去,竟仍未离开。以利诱与武力这两把大刀,他们一步一步在台湾将势力扩大。
1650年时荷兰人在台南,花了15匹棉布的价格,向当地人购下一块地,建起了一个防御性城堡,叫“普罗民遮城”,可屯兵700余人。因为城楼是用红色砖瓦所砌,所以当地人又称之为“赤嵌楼”。
现在的赤嵌楼已不复当年模样了。同治元年(1862年),它毁于一场大地震。光绪年间,在废墟的基础上,建起了文昌阁与海神庙等建筑。不过文昌阁与海神庙之间,却留下一个半圆形的石井,当地人称之为“红毛井”。往下探看,幽幽不见底。关于这口井,曾传说它其实是个神秘通道,从井口这一头下去,穿过一个宽阔的湖底,出来的那一头,便是荷兰人兴建的另一座城堡,叫热兰遮城。
安平古城外当年有一个能泊船上千的内海,叫台江。而台江的外围,是一连串从南至北列队成行的沙洲,因为在潮水的涨落之中,这些沙洲时浮时没,宛若游动的大鱼,便有了形象的叫法:鲲身。最北端的大鲲身全长千米,宽约千米,1623年荷兰人就是把他们的热兰遮城建在大鲲身上的。(安平城图片)
大鲲身的北面,与之隔着一条水道相望的,是北汕尾岛。北汕尾岛的这一头是大员港,那一头则是鹿耳门港,而外面则是浩瀚的台湾海峡。
在荷兰语中,“zee”是海的意思,而“land”则是陆地。作为“海陆之城”,热兰遮城地理位置确实是十分险要的。当时这道墙共砌了3道,四周还建有往外突出的部分,称为“稜堡”,是17世纪欧洲城堡的典型建筑。当年,这里是荷兰驻台湾总督府所在地。而东面200米外则是以棋盘式布局建起的大员市镇,镇中有法院、医院、孤儿院、税务所,甚至还有货物检验所和妇女感化所,相当欧化。而且,为了防止火灾,荷兰人还禁止用木材、茅草等易燃物建房修屋,大部分房屋都采取与热兰遮城一样的红砖修砌。居住其中经商谋生的,除了中国人、荷兰人,还有一部分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