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的领导干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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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邀请梁思成担任法式部主任,一大任务就是这本《营造法式》的研究。

梁受西学训练,知道要读懂这本《营造法式》,需要大量的野外考察,这是最笨拙、最花钱、最费力的办法,朱启钤说“非依科学之眼光,作有系统之研究,不能与世界学术名家公开讨论”,营造学社就此开启中国建筑史上第一代田野调查。

一切都要靠原始的大车和毛驴,目的地一般都在很偏远的深山荒野,晚上冷了要把报纸盖在被子上取暖,常常“暴雨骤至,下马步行,身无寸缕之干……终日奔波,仅得馒头三枚,人各一,晚间又为臭虫蚊虫所攻,不能安枕尤为痛苦。”

安全也不能保证,学社成员曾被扣押。朱启钤私人给各地官员写信,要他们护卫照顾这些“柔弱书生”。

几千年的建筑,没人知道是哪个朝代,没数字没图片没记录。莫宗江说他们找到应县木塔后,“九层重叠,我们硬是一层一层,一根柱,一檩梁,一个斗拱一个斗拱的测。最后把几千根的梁架斗拱都测完了。当我们上到塔顶时已感到呼呼的大风仿佛要把人刮下去,但塔刹还有十多米高,唯一的办法是攀住塔刹下垂的铁链上去,但是这九百年前的铁链,谁知道它是否已锈蚀断裂,令人望而生畏。但梁先生硬是双脚悬空地攀了上去。”

这个攀爬让人想起林徽音说她十七岁那年,初认识梁思成时,两人逛太庙,少女矜持地低着头往前,结果一抬头,梁不见了,再一看,已经趴在树上望她笑。

只不过这时已经没有浪漫之感,梁思成说,“狂风暴雨,雷电交作。我们正在最上层梁架上,不由得不感到自身的危险。”

林徽因当时已有肺结核,但艰苦考察中的记述却是近乎天真的狂喜之情,“在草丛里读碑碣,在砖堆中间偶然碰到菩萨的一只手一个微笑,都是可以激动起一些不平常的感觉来的……我乐时就高兴的笑,笑声一直散到对河对山,说不定哪一个林子,哪一个村落里去!”

那时已经是1937年,喜悦里带着避不开的忧患,梁思成写:“这几天之中,一面拼命赶着测量,在转输藏平梁叉手之间,或摩尼殿替木襟间之下,手按着两三寸厚几十年的种绩尘,量着材梁,一面心里惦记着泺东危局,揣想北平被残暴的邻军炸成焦土,结果是详细之中仍是遗漏……”

在山西他们确证了中国仍存有最古老的唐代佛光寺。夕阳西下,人都浸在满天红霞里,他们坐在寺院里,把带去的全部应急食品沙丁鱼、饼干、牛奶、罐头等统统打开,大大庆祝了一番。

工作完,看旧报纸,他们才知道芦沟桥抗战的消息——战争爆发已经5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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