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特·马多克斯·福特的关于一战的四部曲《游行的终结》里,主人公克里斯托弗·蒂金斯的出场是在“经过完美装饰了的列车车厢里”,这列火车“运行得像金边证券一样平稳”。然而,一场战争即将发生,它将对政府公债形成严峻考验。
即便那些战前最悲观的评论家,也未能准确预言过战争引起的巨大开支,战争成为了改革政府筹资机制的原动力。“动员”一词原本用于大规模的征兵号召,但不久也被应用到战时财政领域。通过认购直接向公众发售债券的方式在一战期间得到广泛采用,当时购买战时债券被官方舆论描绘为爱国主义的表现。英国影片《你》和《为了帝国》(应战时贷款小额投资委员会委托制作)激励观众投资战时债券,后一部影片更是详尽地展示了15先令6便士的投资能够提供的“军需品的数量”。1917年的一张德国海报描绘了这样一幕情景,当看到敌舰下沉时,一位海军军官向士兵解释道:“你的钱就是这样帮助你战斗的,潜水艇可以让你远离敌人炮弹,所以赶快去买战时债券吧!”1917年,美国财政部长威廉·吉布斯·麦卡杜也这样说道:“假如一个人不能以4%的利息借给他的政府1.25美元,那么他就没有资格做美国公民。”
但随着战争的逐步推移,各国(尤其是轴心国)劝说人们将现金投资到战时债券也越发困难。因此,一战期间,短期债券再次复兴,其主要形式为短期国债。到战争结束时,德国32%的国债采取了这种形式,其中2/5为帝国银行所有。法国的短期国债占比为37%。大陆国家起初主要依靠长期债券的发售,当对长期债券的需求萎缩时,便发行短期国债来弥补这一缺口,当公众对短期国债也不再购买时,政府便将它们卖给中央银行(这种做法对货币政策的影响将在下一章节中讨论)。英国也减少了长期债券的发行。1914年3月,英国长期国债(主要为联合债券)占国家总债务的90%,而5年后,联合债券占比已经不足5%。为了缓解短期国债所带来的过高的流动性,英国开始发行期限长于短期国债的中期国债。1919年12月,英国31%的国债其期限为1~9年。“金边债券”此时包括了多种可供选择的期限。英国与欧洲大陆国家在战时财政方面真正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平均而言,英国只有18%的战时国债属于短期债券。而战争开支较少的美国,是唯一依赖长期国债的参战国。
1914年后,国债的“期限结构”更趋复杂,这有两层重要意义。第一,债券期限的多元化为投资者提供了更多的选择,从而加强了国债体系的灵活性。第二层意义就不是那么正面了,短期债券的增加使得财政和货币之间形成了复杂而勉强的关联,特别是对短期国库券负有贴现职责的中央银行只是简单地靠印钞来解决问题,这也是导致了一战期间及其后高通货膨胀的产生(参见第5章)。此外,由于需要不断地为短期债券展期或以新债换旧债,使得现代国家的债务危机开始显现出来,这与当年推翻法国旧政权的财政危机没有什么不同。1919年后,很少有国家能像英国一样对此早有预备,通过预算盈余来偿还短期债务,或将它转换成长期债券。在法国、比利时和意大利,投资人拒绝将短期债券展期所产生的融资危机引发了20世纪20年代中期严重的财务动荡。1925年,法国仅有刚过半数的债务为长期债券,比利时也是如此。意大利的该比例约为2/3,但它同样也受到了融资危机的冲击。稳定20世纪20年代战时债务的一个关键就是减少短期债券的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