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神的黄昏》一幕中,这道咒语终于应验,齐格弗里德遇害,此幕结尾时,布伦希尔德纵身跃入齐格弗里德的火葬堆,她把魔戒扔回莱茵河,并点燃了沃尔哈拉神殿,神殿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坍塌。
无独有偶,马克思在他的《资本论》第一卷中也预言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类似下场—这部巨著虽在美学上逊于《尼伯龙根的指环》,但其意义却远胜之。在第32章中,马克思描述了这样一段资本主义制度的经济发展,令人印象深刻:
个人分散的生产资料转化为社会积聚的生产资料,从而使多数人的小财产转化为少数人的大财产,广大人民群众被剥夺土地、生活资料、劳动工具……人民群众遭受的这种可怕的残酷的剥夺,形成资本的前史。靠自己劳动挣钱的私有制……被资本主义私有制,即以剥削他人但形式上是自由的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所排挤。
此处“小财产”与“大财产”颇有些暗示性。另外,和瓦格纳一样,马克思也预言了清算的这一天:
随着那些掠夺和垄断这一转化过程的全部利益的资本巨头不断减少,贫困、压迫、奴役、退化和剥削的程度不断加深,而日益壮大的、由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本身的机构所训练、联合和组织起来的工人阶级的反抗也不断增长。资本的垄断成了……生产方式的桎梏。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剥夺者就要被剥夺了。
之后德国一位马克思主义者奥古斯特·倍倍尔在提出“资本主义世界之诸神的黄昏”论断时,也作了一个类似的阐述。
《资本论》中预言资本主义制度终将走上沃尔哈拉神殿的毁灭之路的提法并非马克思首创,套用瓦格纳的术语,这一提法实为19世纪文化的主流旋律之一。从小处来说,这种经济现代化导致社会秩序分崩瓦解的主题贯穿于整个19世纪的文学作品中。在西奥多·冯塔纳出版于1899年的怀旧小说《施泰希林》中,格罗布索夫当地一家玻璃厂即象征了勃兰登堡公地古老乡村秩序的逐渐没落和消亡,正如老容克贵族杜勃斯拉夫·冯·施泰希林所哀叹的:
他们……把(他们生产的蒸馏器)送到别的工厂去,然后他们就立刻用这些绿瓶子蒸馏器装各种可怕的东西:盐酸、硫黄酸、发烟硝酸……不管是亚麻布、棉布还是皮革,什么东西沾上一滴就会烧个小洞;什么都会被烧坏烧焦。一想到我们格罗布索夫人也参与进去了,欢天喜地地为这场世界大火添柴加薪,啊,先生们,我就痛苦万分。
这类表现资本主义与伴随而至的道德秩序的分崩朽坏的文学作品也并非局限于德国。在狄更斯的小说《董贝父子》中,那些穿越伦敦的铁路象征着毁灭和死亡。在左拉的小说《金钱》中,一家银行的兴衰隐喻着路易·拿破仑第二帝国的朽败。莫泊桑在小说《漂亮朋友》中,也以类似的笔触描写了法国第三共和国时期一位有着漂亮外表的年轻人的卑劣行径—在这本小说中,一切人际关系都屈从于股票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