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在类型取舍上通常作商业考量,一般不会孤注一掷,而是把筹码分布在尽量多的类型上。比如《珍珠港》是一部男性青睐的战争片,同时是一部女性中意的爱情片,里面又加插了不少笑话和一个令人瞩目的黑人角色。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成功,能讨很多人的欢心,反之谁都不买账——这是商业化运作的结果。可以想象,市场调查专家会发表高见:青少年喜欢无厘头喜剧,女性偏爱乐而不淫的性感,成年男子希望看到尽量暴露女性娇肤和轮廓以及拳打脚踢的火爆场面,把这几类观众加在一起,这部影片想不卖座都难。于是,像《霹雳娇娃》那样的白痴影片便应运而生。类型跟人一样会有生老病死。工匠型的影人往往跟着别人屁股跑,什么片好卖拍什么;多一个心眼的则会尝试嫁接,看一看马加驴会不会等于骡。迈克尔·摩尔拍的纪录片很有喜感,以损人为乐趣,属于充满喜剧元素的纪录片。若把这个模式反过来,拍一部酷似纪录片的喜剧,如何?《摇滚万岁》(This Is Spinal Tap,1984)就是这样一部伪纪录片,俗称“mockumentary”,任何迷恋摇滚的朋友都应该一看。不过这个模式如果哪天有人搬到愚人节假新闻极为罕见的中国,一定会有专家义正词严地说:这很不严肃,会误导观众。
行将就木或者已经消失多时的类型,碰上天才导演会有短暂的复活,也许是回光返照,比如1997年的《洛城机密》是一部典型的黑色侦探片,其实跟四五十年代的黑色片相比并没有什么飞跃,但有人能够眷顾这种当年的高智商类型,影评界便大加赞赏。《红磨坊》和《芝加哥》给予歌舞片一种MV式的节奏,《角斗士》用电脑图像再现了五十年代的史诗巨制,大有开创这两种类型片第二春之势。最有意思的是《杀无赦》(Jill the Ripper,2000),既传承了西部片的光荣,又颠覆了它,难怪很多人把它看成最后一部西部片,真的很难想象该类型还能如何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西部片是美国拓荒文化的结晶,到约翰·福特、约翰·韦恩等人手里已登峰造极。后来意大利人拍的西部片,虽然也启用美国明星,说英文台词,但细细品味,那味道是不同的。武侠片根植于中华土壤,其他国家的影人尽可以借鉴,但无法模仿到神似。另外,像法国喜剧,也有其独特的味道。很多人认为武侠武打片跟西方的动作片有共通之处,其实不然,当代的中国武侠或武打片,跟黄金时代的好莱坞歌舞片仿佛是从小走失的兄妹,这从李安和吴宇森的各种访谈中可以得到印证。李安列举黄梅调《梁山伯和祝英台》是对他影响最深的影片,而中国戏曲跟西方歌舞片更像是孪生姐妹。武侠武打片最关键的打斗场景,本质上讲就是一种舞蹈。拍歌舞貌似简单,但需要特殊的灵感,有些人(如以前的文森特·明奈利、现在的巴兹·鲁赫曼)天生有那种感觉;有些人没有,如伍迪·艾伦、马丁·斯科塞斯,还有咱们电视台拍歌舞的编导。这如同两个人演唱同一首歌,音调全都正确无误,但一个有韵味,另一个只是音符没错而已。武打武侠片也是如此,有些影片能让你精神随之飞扬,有些则令人错愕:飞来飞去究竟想干吗呢?拍摄者是否灵感泉涌,观众是能感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