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7月,金融市场已经感受到一些金融风暴前的预兆,当时的花旗集团首席执行官查尔斯·普林斯以一个不寻常的比喻来解释为什么他和他的团队要继续扩张结构化金融产品业务。尽管当时的信贷市场还相对坚挺,但是市场上的担忧情绪也是一直有增无减,像花旗集团这样的大投行一直非常激进地参与杠杆收购交易和结构性融资产品、证券化产品以及金融衍生产品市场。如果有一天,这些金融产品的投资潜力不再,这些贷款都收不回来怎么办?这个担心普林斯并不是没有,但他不会表现出来。相反,他在《金融时报》对他作专访时说道:“只要音乐响起,你就必须站起来随着音乐起舞。”而且他还补充说道,花旗集团“还在继续跳着”。
这舞曲突然在两个月之后戛然而止,普林斯本人作为这个重量级银行的首席执行官竟也被轰下台。几年之后的现在,花旗集团仍然在为普林斯当年的金融哲学付出惨痛的代价。为了避免最终崩溃破产的命运,花旗银行不得不接受政府救助资金,其中一部分后来被转换成股票,由联邦政府控制了花旗集团的部分股权。2008年在资产减记过程中,花旗银行账面上有着高达277亿美元的亏损。虽然银行在2009年年底的亏损减少到了16亿美元,算是进步了很多,却与同年赚取高额利润的摩根大通或高盛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什么作为华尔街老牌的顶级金融机构之一,花旗却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为什么贵为花旗银行的老总,普林斯也不得不随着音乐起舞,这都是有根源的。早在20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早在花旗集团创立之前,在“担保债务凭证”、“信用违约互换”、“数十亿美元的收购基金”等这些拗口的金融新词汇还未出现之前,抑或那些被认为是金融市场崩溃元凶的金融工具在市场上流行起来之前。花旗银行的迅速崛起及其同样迅速的衰落取决于华尔街的根本结构变化。华尔街的结构变化,有时缓慢得让人难以察觉;而另一些则是瞬间就能占据全世界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比如1933年《格拉斯–斯蒂格尔法案》的废除,投资银行及商业银行不再需要依法严格分开。如果没有这些结构变革,华尔街就不可能在美国的整个经济里占有这么举足轻重的地位;同理,它能给这个金钱网络带来的灾难也就不会这么深重。
麦克·梅奥是一位资深银行分析师,现任东方汇理银行及证券(美国)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在美国国会金融危机调查委员会听证会上,他曾经这样形容华尔街的金融机构。梅奥说:“华尔街的这些金融机构就跟服用了类固醇的运动员一样。整个金融市场的优秀表现都是因为过量地发放贷款,不计风险地发放贷款,从而刺激证券的收益,再加上各种各样的杠杆,银行杠杆,消费者杠杆,还有其他各种名目的杠杆…… 而一直以来类固醇的副作用都是被忽略的,因为从短期来看,谁都不愿看到经济放缓,即使从长远角度来看风险是极大的。”在21世纪的第一个10年间,这些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当人们开始向梅奥和他的同行们抱怨时,大家都没有认识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问题其实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慢慢积累而成的。如果让我来解释为什么华尔街会迫使其金融机构不断变化,不断推陈出新,不断添加杠杆,其实原因非常简单,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带来高额利润。同样在华尔街上的那些“自己人”,像是对冲基金和收购基金,它们的金融需求也越来越大,很快它们竟成为主宰华尔街的主要客户。如果随着音乐跳舞能产生巨额利润,那就不妨继续跳舞,可以跳华尔兹,跳探戈,只要客户需要,也可以跳苏格兰高地舞,只要能有高额利润,什么都可以。正是花旗集团及其投资者对高额利润的无限渴望,使得它们盲目地随着大家一齐跳舞。本书的第一部分就是要论述这种唯“利”是图的风气如何成为支持华尔街运作最核心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