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荣俱荣,一损俱损(1)

国家在市场力量的作用下联系在一起,它们寻求形成相互依赖,以获得共同收益并形成不对称关系,从而赢得更大份额的收益及实现其他目标的权力。“相互依赖”同时包含短期敏感性和长期脆弱性。“敏感性”指相互依赖效应的强度与速度,即体系一个部分的变化会在多短的时间内引起另一个部分的变化。例如,1998年,亚洲新兴市场的衰弱形成传染效应,像俄罗斯和巴西这样相距遥远的其他新兴市场也受到了削弱。同样,2008年9月,纽约雷曼兄弟公司破产迅速影响了全球市场。

然而,高度敏感性与高度脆弱性不同。“脆弱性”指改变相互依赖体系结构的相对成本。与敏感性相比,脆弱性在关系中产生的权力更大。两国中脆弱性较低的一国并不一定是敏感性较低的一国,而是形势改变时遭受损失较小的一方。1998年,美国对东亚经济形势是敏感但不脆弱的。东亚金融危机使美国的经济增长率下降了,但当时美国经济景气,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相比之下,印度尼西亚对全球贸易与投资格局的变化既敏感又脆弱。其经济损失惨重,继而引发了内部政治冲突。脆弱性有程度区别。与10年前市场繁荣时相比,2008年次贷市场泡沫和赤字的增加使美国的脆弱性增强了。

脆弱性不仅取决于总量指标,它还取决于迅速对变化作出反应的能力,这也是前面讲到政府时常在运用潜在经济权力时遇到困难的原因。例如,市场上的私营行为体、大公司和投机商可能根据各自对市场形势的观察作出供应短缺将加剧的判断,并因此而决定囤积商品。它们的行为会加剧供应短缺、增加市场需求,进而推动价格进一步上涨。政府常常很难控制此类市场行为。

“对称”指相对平衡而非不平衡的依赖。较弱的依赖性可以成为权力的来源。如果相互依赖的双方中,一方对另一方的依赖较弱,那么只要双方都重视彼此间的相互依赖关系,依赖性较弱的一方就有了权力来源。运用相互依赖中的不对称是经济权力的一个重要层面。完全对称相当罕见,大多数经济相互依赖都包含潜在的权力关系。

20世纪80年代,里根总统在削减税收的同时增加开支,美国依赖进口日本资本来平衡联邦政府预算。一些人认为这使日本在对美国的关系中拥有了极大的权力。但事情的另一面是,如果停止向美国提供贷款,日本在伤害美国的同时也会伤害自己。同时,如果日本突然停止向美国提供贷款,使美国经济受到损害,日本投资商已经在美国市场投入的大量资金就会贬值。当时日本的经济规模只相当于美国经济规模的一半,这意味着尽管美日双方都需要对方的市场并且都能够从彼此间的相互依赖中获益,但日本出口商品对美国市场的依赖要大于美国出口商品对日本市场的依赖。

当前的中美关系与之相似。美国用美元进口中国商品,中国持有美元及美国国债,实际上中国在向美国提供贷款。中国已经积累了万亿美元外汇储备,其中大部分是美国国债。一些观察家将此称为全球均势的重大变化,因为中国可以威胁出售美元,从而使美国屈膝投降。但如果中国这样做,不仅美元价格的下跌会导致中国外汇储备值下降,美国继续进口廉价中国商品的意愿也会受损,中国市场会因此而丧失很多就业机会并产生不稳定。如果中国倾销美元,受损的将不仅仅是美国,中国自身受损可能更严重。正如一位中国经济学家所说:“我们生活在相互依赖的世界,如果以伤害他人为目的采取单边行动,很可能也会伤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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