掂量再三,还是说不通嘛。中国的高储蓄没错,不过其一,来自净出口的那部分储蓄,本来就是过量货币追不到商品服务的产物,强贷出去,必然压迫物价上涨。其二,除非实行“百分之百存款准备金”(奥地利经济学家有此主张),商业银行放贷的时候,是可以“创造货币”的。其三,我国利率市场化改革远未完成,信贷不受利率的灵敏调节,再加一个“保增长信贷不设限”,流动性泛滥就见怪不怪了。再看国际收支失衡带给国内的压力,即便是危机时期也未见减弱。2009年国家外汇储备新增4531亿美元,每一块进入中国的外汇,对应都有几块钱的人民币出去了。
可是到了2009年年底,还是有那么多人主张“宁要通胀”。无计可施,只好录以备考。反正年终论坛活跃,我就要求到《21世纪经济报道》组织的年会上发言。记录稿传过来、完成修订的那一天,恰好是2009年的最后一天。这篇讨论“为什么后危机时代来得这样快”的发言,肯定地认为,“中国的增长速度不是问题”,“问题是救市的代价”。这是因为,“放出去这么巨量的货币,譬如比GDP的增长还高出20个百分点的广义货币,绝不会没有后果的。大量投放的流动性将继续在整个市场里漫游,集结到不同的产业部门、不同的资产领域、或者不同的商品上,由此带来相对价格较大的波动,最后或早或晚推高物价总水平。”
文中还回应了一个当时流行的观点,即“还看不见通胀,因为CPI不过刚刚转正而已”。我指出,“物价总水平”可不仅仅只是消费品之价,也包括生产资料和各种资产之价。按这个更准确的定义看问题,说“看不见通胀”怕就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了。至于“宁要通胀、不要退缩”之类的高论,那是值得刻到石头上的,免得将来哪一天无人认领(http://zhouqiren.org/archives/831.html)。
两个月后,中国CPI过2%;五个月后,过3%;10个月后破4%;11个月后破5%。至于“要素和资产价格”如房价和地价,不说也罢了。倒是留在报纸和网络里的“宁要通胀”论,再也无人前来认领。此一时、彼一时,大家无暇他顾,正在严肃地与通胀做斗争哩。
教训是,从货币超发到物价全面上涨,有一个时间间隔,并需要随机的偶然因素来触发通胀和通胀预期。排除这些偶发因素,以健全的记忆把跨时间的现象联系到一起来观察和分析,我们就能得到经验里的教益:货币无侥幸。
2011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