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仙原名已不可考,传说他曾经为李宗仁算过命,算定当年的李宗仁会连升三级,日后定成一方诸侯。当然这只是传说,江湖中经常会有这种传说。赵半仙是何方人氏亦不可考,只知道十五年前他孤身来到柳州,在鱼峰山下摆了个算卦摊子,在他摊子上算命的人都说他算得准,据说路过柳州的桂系要员们听闻赵半仙大名,还专程上门拜访过。不过在五年前,赵半仙突然金盆洗手,隐居城南,在官道边建了一间小小的瓦房,瓦房前搭起个茅棚,收养了两个孤儿做小伙计并开起了茶铺,也不强求茶钱,路人若无钱,道个谢也就换得白粥茶水果腹,若有钱就在铺前小篮丢下二三个铜板零钞权当报酬。
赵半仙现在只算有缘人,因此他的茶摊上插着一面“缘”字旗,顺理成章的,这茶铺也叫“缘”字号了。十里八乡都认识他,都恭敬地称他一声“赵阿公”。
今天是大年初三,官道没有昔日的车水马龙,显得非常冷清,“缘”字号茶铺没有因为车少人稀而关门,赵半仙和两个小伙计依然早起生火熬茶煮粥。临近中午官道上才有三两个人路过,两个小伙计在官道边的空地上放着鞭炮,玩得不亦乐乎,赵半仙将躺椅搬到太阳底下,抱着一壶暖茶一边看着两个快活的小伙计一边享受冬日难得的阳光。
有些困倦的赵半仙将茶壶放在躺椅边的茶几上,刚刚眯起眼睛想打个盹,官道上匆匆跑来一个身材壮实的后生①,立在赵半仙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赵阿公。”
半梦半醒的赵半仙瞥了后生一眼,似乎有些眼熟,后生从口袋里掏出两栋红纸包好的银元,放在茶几上说道:“赵阿公,我想请你算一算。”
“唔?”赵半仙看了看银元,每栋十个袁大头,很仔细地用红纸包上。
赵半仙拿起一栋银元掂量了一下:“礼太重,恐怕受不起,您还是请回吧。”说罢将银元放回茶几,继续眯起眼小憩。
后生有些急了,声音也不由大了起来:“赵阿公,求您给算一卦吧。”拿起银元就往赵半仙手里塞。
赵半仙有些不快,伸手挡住后生的手,后生手腕有力,指节粗大,争执中银元洒了一地,后生蹲下捡银元的时候,赵半仙才看清了后生的面相,额头宽大,浓眉大眼,只是颧骨高耸,鼻面凹塌,这面相有些奇异,赵半仙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要问什么?”
后生恭恭敬敬地答道:“问小崽的平安。”
“哪家公子?”
“柳南街刘家铁铺。”
“哦……”赵半仙终于想起来了,五年前赵半仙关上卦摊的时候,路过柳南街,街口的确有一个竹棚搭起的铁铺,当时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后生汗流浃背在打铁,赵半仙看那位后生面相奇异,说了一句:“铺如急火,先红后熄,后生要当心啊。”岂料被后生赶出了铁铺。难道自己真的算中了吗?
“手伸出来。”赵半仙命令道,后生毕恭毕敬地伸出手,报上姓名、生辰八字。赵半仙细细看了看,说道:“命硬,命硬,亲属遭劫难啊,三岁克死阿婶②,十六岁阿叔过世。”
刘光宗的额头渗出细汗,有些手足无措,赵半仙没有理会,摊开他的左掌:“老婆身体不好,刚刚得一个崽③,哎……罢了罢了,你等我一下。”赵半仙甩下手足无措的刘光宗,自顾自地走进瓦房里,换上了算卦的行头对刘光宗说道:“带路。”两个小伙计也停止了玩耍,愣着站在茶铺门口看着一身正式的赵半仙——赵半仙从来不上家算卦,金盆洗手后这身卦衣也收了起来没再穿过,今天突然穿上卦衣上家算卦,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赵半仙转头对两个目瞪口呆的小伙计说了句:“看好家。”就和刘光宗走上了官道,朝城里走去。
天黑,赵半仙才回到茶铺,小伙计还没有睡,赵半仙换好了衣服,小伙计给他打来一盆热水,问道:“阿公,那个……他家……”
赵半仙摇摇头:“一线生机,一线生机。”
小伙计也不好再问下去,赵半仙洗好了脚也就熄灯上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