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着教员的指头在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看着自己歪斜的笔画,心里就有一种好梦难圆的惴惴不安。
教员的指头又指着下一栏,叫填写父母的姓名。他僵然了,赧颜不语。
“不识字?……小兄弟!你不够学校招生的标准,过几年再来,好吗?”
他红着眼圈,依依不肯离去。
“小同志,你愿意在这里扫地打水当勤务员吗?”一个戴眼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注视着他。
“我都会做。先生,我给人家扛过活,能做许多许多的活计,先生,留下我吧!”
“叫同志,革命队伍里不叫先生。”
“同……同志,让我留在这……革命队伍里,我会干好勤勤……务员。同志,留下我吧。”他急切地使用刚学来的新词句,结结巴巴地恳求这位教员,这是最后的希望。
他终于留在学校里当勤务员了。
如果那次他被拒之门外,真不知会漂泊到何时何地?他的人生道路会是怎样?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有读书识字的一天,能懂得革命道理,懂得知识,懂得许多上辈人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被“穷”的苦闷抽打的灵魂,现在豁然开朗了,仿佛打开一扇天窗。
1940年的夏天,正巧,学校里的一位教员生了重病,要到延安治疗。病人去延安需要有人护送,学校领导问他:
“二百多里的路,靠双脚走,行吗?”
“行!”
坚强自信和成熟,赢得了学校的放心,终将这副重担搁在了他的肩上。
马一前一后担着用席子扎成的“架窝子”,病人躺在上面。
他们上路了。
延安——革命的圣地,它在向他招手,他感觉到了。
他看见了延河边的宝塔山。激动、兴奋冲击着每一根疲劳的神经,浑身的血呼呼直奔。就连奄奄一息的教员也双目生辉,像回到久别的故乡一样,病自然也就好了三分,竟奇迹般地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将病人送进延安总医院后,他按照学校的吩咐,到中央出版发行部报到,据说他们那里缺人手。
他被分配在中央出版发行部青年队工作,还是勤务员的工作。
不多久,他又调到新华书店当勤务员。日复一日地推移,头顶上的“员”也随之不停地变动,通讯员、书店店员、书店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