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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莎确实明白了,起初老师阻止他们前往王陵,并非否定自己探寻的目标,只不过要采取更加稳妥的方式。毕竟此行是通幽索隐的关键一步,稍有不慎,贻害无穷。
密谈结束,迦乌诺唤人入帐,嘱令除了护送供奉者离去的僧兵,其余僧团部属暂时留守蒲昌海岸,理由是替在袭击中丧生的信徒超度亡灵。方品奇暗暗钦佩,也清楚他的真实用意,倘若僧团部众即日返回而领袖滞留城外,必然引起朝中敌对势力的注目,微末细节上可见迦乌诺的老谋深算。
安排就绪,迦乌诺挑选一队亲信随从,整备车马,偕同苏曼莎和方品奇一起悄然离开驻地。
从蒲昌海边到城西王陵大约需要两个时辰,对于苏曼莎和方品奇而言正好是一段休整歇息的空隙。通宵不眠加辗转奔波,苏曼莎的花颜明显憔悴。方品奇更是疲态毕现,自昨日清晨在船上醒来就再没有合眼,连番奇遇中交织着惊悚凶险,早已精神涣散,劳乏不堪。迦乌诺看见,遂请两人弃马乘车,先是取出食物匆匆裹腹,然后和衣躺倒在车厢内小憩。
行进中难免颠簸,但困不择席,两人还是在芦草铺垫的车厢里着实补了一觉,只是头脑中悬疑未解,不可能安心入梦,队伍接近王陵的时候,不等僧兵呼唤便自行醒来。
下车前,迦乌诺命人送来两套洁净的僧服,两人心领神会,分别穿戴,宽大的僧袍和低垂的僧帽遮掩了原来的衣饰,很自然地混迹于扈从的僧徒中。
楼兰王陵位于城西二十里外的一座高岗上,周围有夯土构成的环形防护墙,墙外林木掩映,阒然无声,不过一盏茶的间隔,就有披甲执矛的士兵结伴巡视,昭示着此地的神圣肃穆,也显得苏曼莎先前伺机潜入的想法荒唐可笑。
基于尊崇之意,迦乌诺一行在陵园半里外停车下马,徒步走向一座气势宏伟的雕花石拱大门。有几个全副戎装的人迎上前探视,为首的是一名百长,也是守陵卫队里的最高长官。
“长老法驾光临,有什么贵干哪?”百长恭敬施礼,自然认得眼前的王族亲贵兼僧团首领。
“你还记得今日是‘浴佛节’吧,”迦乌诺气定神闲地摆弄着手上的一串琥珀念珠,“我们专程来为王陵内供奉得诸佛清洁法身,同时祭拜历代先王,替楼兰民众祝祷。”
“哦,”百长微微点头,似乎面含迟疑之色。
“这不仅是僧团的决议,我们还奉有国王陛下的手谕……快拿来,”迦乌诺说着,向旁边的一名门徒扬了扬手。
那门徒答应一声,从身上取下一只蓝布包裹,手忙脚乱地拉扯半天也没解开,似乎不幸打成了死结。
“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日落之前不能完礼唯你是问!”迦乌诺拉了句官腔,仿佛不胜焦灼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其实哪有什么手谕,这不过是事先约好的过门。
“啊,不必看了,长老,僧团的法事要紧。诸位请进吧,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百长赔笑道,不想因为自己的胶柱鼓瑟耽误了对方的公干。事实上,即便没有手谕,僧团领袖也享有自由出入王陵的特权。
“多谢,若有需要我会劳烦贵官的。对了,此刻陵园内都有什么人呀。”迦乌诺的态度格外温和,守陵的百长身份虽低,职责深重,不能不颇假辞色。
“除了当值的士兵,还有一些夫役、园丁和画匠。”
“佛事庄严,闲人勿扰,你让他们都回避吧。”迦乌诺说,“另外,我们从蒲昌海边带来了两车供奉者的礼品,懒得拉回城里了,就留给你们享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