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耀眼的朝阳中睁开眼时,孩子似乎去了什么地方,不在家。我付了两宿五美元,外加五十美分小费,让房东为我叫了出租车,赶往机场。情景完全是抵达时的镜头回放,出租车一路扬起尘土,出了部落,穿过甘蔗地,经过浓绿掩映的白色坡路后,机场出现在眼前。机场上空,万里碧透。
机场也一模一样。骄阳似火,珊瑚礁沙铺成的黄色跑道发出刺眼的光芒,蒸腾的热浪摇曳着紧邻跑道尽头苍郁的露兜树。飞机已经到了。迎来送往的人和来时一样,聚集在草地上,从岛的四面八方载着这些人来的巴士和几辆出租车,浑身上下沾满尘土,远远地排列在停机坪边上。
我正坐在手提箱上,又是那个带着袖章的人来到我面前说:“请登机。”一切的一切都像电影在回放。我已经在飞机上了。螺旋浆开始旋转,跑道上珊瑚礁的黄沙被卷起来,一片尘雾蒙蒙,机身静静地动起来。我正从舷窗望着外面火烤似的草地,眼里蓦地映入那个孩子的身影——“蚕豆”从部落尘土飞扬的白色道路,向机场方向飞也似的跑来。发动机已经开足马力,飞机发出隆隆轰鸣滑向跑道。“蚕豆”已经到达机场边缘了,还举起手边跑边喊着什么。我也在舷窗里拼命挥手。但是,在隆隆声中根本不可能听到“蚕豆”的尖嗓门,他也绝对无法看到我挥动着的手。飞机升空了。然后,在绿荫环抱的岛的上方,斜着打了一个旋告别了她,便在灿烂的阳光中攀升到新的高度。与那国岛在南方的海中渐渐远去。
我知道,明天,岛上榕树的气根,变叶木的阔叶,木瓜的果实上仍会阳光普照;而“蚕豆”仍旧意气风发地用他那尖嗓门歌唱;凌乱的白骨在萧索的洞穴中继续着岁月沧桑。
在耀眼的光彩中,飞机渐渐向东北方向飞去。任你把脸贴在舷窗上,也看不到与那国了。
(1966.4.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