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母亲的贺礼,再加上多年前外公外婆所分家产——除去十多年的生活费,又蒙姨父长袖善舞不断投资获得收益,姨妈再额外大大送了一笔款子做嫁妆,任小两口随意安排,米米挑中一处四室二厅的精装修房子,大富则看上了一辆中规中矩的奥迪A6,预付了结婚酒店以及蜜月的费用后,所有钱已全数花光。新拥有自己名下房车的新婚夫妇满心高兴,并不懂得人需要积蓄的意义。
大富的父母和大贵一起参观了新居,又去了米米的姨妈家晚饭,席间张立庭赵宜室夫妇外表雍容笑容和蔼,风度翩翩,实是一对璧人,言谈间他们对米米十分钟爱,间或提及米米幼时趣事;对大富和大贵也不断褒扬, 一再赞叹二老教育有方,大富出息大贵听话。而他们的儿子张家明也爱惜小妹米米,时时替她挟菜;又不断与妹夫大富碰杯,笑容灿烂豪爽;一心三用,还能陪大贵聊天,和蔼亲切专注,让大富家中二老看得十分舒心,深觉儿子找了一门好亲家,也间接地高看米米一眼,原来人家也还算是小有嫁妆,值得尊重。只有大贵,却有些拘谨,她掉了三次筷子,次次都是家明替她捡起,又接过保姆送来的干净筷子递给她。米米一眼瞥见,不禁暗暗感激。
张家或许并不真的欣赏大富全家,但是他们确实都爱惜米米。记得米米七岁那年,与九岁的家明一起前往家明父亲的公司,在那个宽阔的办公室里,两个小孩子撞见了张父与一个年轻漂亮女人的接吻。家明与米米大气都不敢出,站着看了片刻后,拉着手一起逃跑了。回家之后,他们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时不时地拉一拉对方的手——他们共享了一个难堪的秘密,他们都认为张立庭是个大坏人。
大约半个月后,米米独自去书房,她搬过一张椅子然后站上去拿书架高层的书,正好姨父进来,他笑着向米米打招呼,并站在椅子旁边伸出手示意要扶米米下来,米米犹疑之间,小小家明已经冲了进来,张开双手站在她的前面瞪视着自己一贯严厉的父亲。
姨父一怔,米米的眼泪已经感动得扑簌簌而下,她搂住家明的脖子,家明小心地背她从椅子上下来。他们宛如在坏人的魔爪下逃生一般,相互搀扶着在“大坏人”诧异的眼光下离开书房。
要到了懂事后,米米才会明白,姨父很有可能不是好丈夫,但却是世界上最好的姨父——他平均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回家第一句话必是招呼米米,面对米米永远笑容灿烂却从不曾对米米的头发身体有过任何接触,从来没有进过米米的卧室,从来没有碰过米米偶尔落在客厅里的诸如发夹头绳之类的女性物事……总之,他是个有分寸的慈爱善良的姨父。
姨妈当然更是好姨妈,幼小的米米曾经问家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肯带我出去玩?你的朋友们都不耐烦带弟弟妹妹一起玩的。”家明认真地回答:“我妈妈跟我说过的,你是我们家的心肝,跟我的亲妹妹是一样的,我是男子汉,要永远保护你照顾你跟你玩。”
思及往事,再看看未婚夫大富清朗溺爱笑容,以及张家三口对婆家人的热情周到应酬,米米深觉自己幸福,她轻轻侧过身,在大富脸上亲了一下,大富搂搂她的肩,继续吃饭。
饭后,双方家长继续去露台喝茶聊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米米姨妈向大富妈妈讨教做菜心得,眉开眼笑不断赞叹,回头对米米跟保姆刘妈说:“看,原来是这样的,用自家做的猪油炒素菜就是比用超市里买回的油炒着好吃。亲家母啊,你真好手艺好心得啊。”家明米米连连点头,心内暗笑,便说要与大富大贵一起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