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山一夜记(10)

年轻人果然就是中年汉子的儿子。不过更让我感兴趣的,是立一先生和他父亲吵架后离家出走的事。

“锻炭家世世代代都是烧炭工的总管。父亲为了让我继承家业,成为一家之主,立于人上,才给我取名‘立一’。至于弟弟的名字‘立治’,则是立于人上,治理众人的意思。”

“但您对家业不感兴趣,所以……”

立一点点头,我心中突然涌出一股亲切感。

“和安稳的生活相比,我更想要自由。我所追求的是一个没有上下级关系,人人都能安居乐业的世界。所以我为我的儿子取名‘平人’。”

我看了一眼平人。他的表情告诉我,父亲的喋喋不休让他觉得不耐烦,但他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您这次是带着儿子和儿媳一起回来的吗?”

“唔……”

立一欲言又止,憋不住笑了出来。

平人脸上也浮现出苦笑。但儿子的笑容里似乎有很多嘲笑的意味。

“那个年轻女人是我的老婆阿芹。”

“哎……”

无论怎么看,这女人应该最多三十岁出头吧。让她当平人的母亲,的确太年轻了。毕竟平人也快三十岁了。

我的脸上肯定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立一带着尴尬的笑容,解释道:“她是继室。平一是我和前妻生的长男,那边那个丫头叫百合,她才是我和阿芹的孩子,也是我的长女。”

“哦,那位是……”我望着老婆婆,问道。

“那位是阿芹的母亲阿辰。”

立一对我诉说了他离家出走之后的遭遇。

离开锻炭家后,他在山野间流浪时结识了前妻,然后生下了平人。妻子病死后他和儿子两人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又认识了继室阿芹,并且把她的母亲阿辰也带在身边,四人一起生活。最后百合出生,就变成了五口之家。

我朝昏暗的里屋看了一眼,阿芹看起来的确将近三十。细看之下倒是阿辰要比刚才年轻许多,大概和立一差不多大。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很破,但打扮得很干净。

第一次看到这家人时我就觉得奇怪,原来这种错位感是我的误解造成的。但现在我搞清了他们的家庭结构,却仍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在我心中盘旋,这究竟是什么呢……

“干吗?”

平人突然大叫一声。我还以为他看透了我的想法,被吓了一跳。但他生气的目光并没有望向我,我顺着那目光往斜后方望去,看见了正要去拿手电筒的百合。她见我转过头,身子抖了一下,也不管小布包掉在地上,就急忙逃进了里屋。

“很少会有客人来,所以……”平人向我赔不是。

“哎,这没什么……”

我捡起又脏又旧的小布包打算递给小女孩。本来还打算说,把手电筒拿给她玩玩也没关系,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吞了进去。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怎么会这样?对方只是个小女孩,甚至是很可爱的小女孩,这又有什么好怕?

怕……我怕小女孩干吗?

难道这家人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拿着小布包的手就那么一直伸着,小女孩半天也没过来。最后还是平人走到我的身边,拿走了小布包,丢给百合。

伸手时露出了手臂上的皮肤,这时我才发现手臂上到处都是擦伤和淤痕。看来我的反应太迟钝了,居然现在才发觉。既然手变成这样,打绑腿的两条腿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您看我的手,请问你们有……”

我很不好意思地提出请求,立一就用眼神指示儿子去拿药。

刚刚坐下的平人没好气地又站了起来,走到后面棚子旁边,从一大堆罐子里挑出一个比较小的茶色瓶子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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