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冬眠熊(10)

他们花了整整一日,才将熊与羚羊运到古道上。

三头熊全是重达三十贯以上的大熊。大熊的体重壮硕至此,根本不可能全靠人力背负。他们曾经试过几次,但自己的体重加上熊的重量后,连想要走出深陷其中的雪堆都很困难。

结果,他们只好用救急制作的木橇拖曳搬运,但这方式也不轻松。碰到下坡的时候,还可让猎物从上方滑落而下;但一旦稍有坡度时,便只能合三人之力,一头头分别往上拉。

尽管如此,富治的心情依然雀跃不已。总算挣得足够全家温饱的那种心安,让拖运沉重的大熊,根本算不上吃苦。

他们在荒野上露宿了一夜,刚走到六十里越古道,便又立刻雇了马橇。他们与正要将木炭运至鹤冈的马夫谈妥,以分送他羚羊肉作为交换条件帮忙载运猎物。

富治他们随着马橇步行了约莫四里路途。由于路况极佳,近午前便到达鹤冈街上了。他们又请马夫帮忙将马橇运至建于鹤冈城遗址的庄内神社。

他们先以信函通知喜三郎,希望这天中午在庄内神社的牌坊前会面。由于富治他们只单向寄出信函,不敢确定对方是否真的愿意来到鹤冈赴约。倘若无法见面,只好自行寻找交易对象,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计较些许的损失。

富治一看到身穿西式服装的男子站在神社牌坊旁,不由得直奔而去。即使相隔距离仍远,但男子毫无疑问就是泽田喜三郎本人。喜三郎看见从马橇旁朝自己冲过来的富治,白净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哎呀,你们果真来了呀!小弟认为你们一定会来,正在这里恭候大驾呢。”

“提出这么无礼的请求,真是不好意思哩。”富治上气不接下气地欠身致谢。

“您这可折煞小弟了,是小弟麻烦您帮忙的,请别这么客气。”喜三郎夸张似的摇手婉谢着。

“可是万一俺们没来,不就让你空跑一趟了吗?”

“别担心,要是各位届时真没办法来,小弟也早就备妥生财器具,开张做买卖便是。”

喜三郎笑着指向自己脚下,有个以布巾包裹的柳条包。

“瞧富治小哥的表情,看来应当战果极佳啰。”

“没错,俺们猎到三头壮硕的熊!”

喜三郎佩服地点头说道:“真不愧是秋田的叉鬼呀!原以为你们应当可以猎到一头,想不到在这时节还能猎到三头,实在不简单啊。小弟会尽量给个好价钱的!”

“万事拜托了。”

富治再次欠身致意时,马橇正好来到跟前。

富治向喜三郎介绍善次郎与万吉,喜三郎先谦逊地致意后,询问可否让他看看熊。他们掀开熊体上的草席让喜三郎过目。

“哎呀,真是壮硕的大熊呀!而且熊皮也没有受损,这样每一头应该都可估得好价钱呢。”

“你说熊皮……喜三郎先生,你也要买熊皮吗?”

看到富治露出纳闷的表情,喜三郎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嗯,详细情形到了旅馆再行说明。小弟已经帮各位张罗好住宿地点了,总之先去那里吧。”

富治对喜三郎的周到准备,既惊讶又感激,跟着他往前走去。

喜三郎订好的旅馆名叫古川旅馆,坐落在城中心的三日町。富治他们从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这里并非普通的行商旅舍,而是高级旅馆。他们被引领到的房间,摆设格外豪华,还有烧柴式的火炉,而不是那种居家用的火盆。

富治站在房门口压低声音对喜三郎说道:“喜三郎先生,住这等房间未免太奢侈了吧?”

“小弟想与各位交个朋友,这里的所有花费都算小弟的,请放心吧。”

“不不不,这样实在承受不起……”

“这可是我们首次交易,意义格外重大。这小小的招待算是小弟的薄礼。请容小弟这么做吧。”

在富治他们借用旅馆的后院将熊与羚羊屠宰完之后,有件事情更令他们讶异。因为喜三郎离开没多久便带着十余名男子回到旅馆。这些男子是市里的旅馆与餐厅的年轻老板们,还有毛皮商等,他们是为了竞标刚屠宰完毕的兽肉与兽皮而来的。喜三郎当着竞标者面,询问富治他们是否同意这样的方式?因为纵使富治三人知道这是黑市竞标,总不好摇头拒绝。就连善次郎似乎也不得不从,尽管面有难色,也只能颔首答应喜三郎的做法。

就结果而言,委任喜三郎处理是正确的。才刚开始竞标,没多久便被标售一空,连内脏也丝毫不剩,而且还以超乎预期的高价卖出。尤其是熊皮,明明还只是未经鞣皮前的生皮,竟以每件高于三十元以上的价格成交。当时一般工作者的月薪约莫十五元左右。待竞标结束后,即使少估一些,每人亦至少可分得四十元现金,这还不包括喜三郎欲收购的熊胆在内。以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买卖来说,可算是相当划算的交易。

喜三郎在人群散去后恢复宁静的庭院里,一面用天平秤度熊胆的重量,一面开口问道: “哎呀,每颗都是上好的熊胆呢。请问这种大小的熊胆,晾干后大约多重?”

善次郎朝天平的刻度瞥了一眼,回答道:“按三成比例来看,这种大小的熊胆制成后肯定有十五匁吧。”

“这样啊……”

待秤完所有的熊胆,喜三郎往算盘拨了一下后,递给善次郎过目。

“三颗熊胆合计这个价钱如何?”

善次郎的视线落在算盘上,沉吟半晌后用力点了点头:“好吧。”

喜三郎深深躬身致谢。

“万分感激啊!其实应该再往上添点数才是,可惜还是生的,这已经是小弟的最大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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