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夏王紧盯在脸上的目光,何盈暗暗想道:难道,他怀疑我了?对了,他一定是觉得我给他的感觉相当熟悉,所以在回想。
她的身上,还穿着周军士兵的服装,就凭这一点,这些人就不会放过她。
夏王策马又向何盈靠近了一些,他温和地说:“抬起头来,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于你。”
见何盈顺从地抬起头,他一边示意何盈跟上,一边向树林外走去。指着远处散落的夏军物品,夏王温和地问:“此次一战,你周军之名,可在天下间声威大震了。听说你们军中,有一个贤者,此战之胜,皆是此人之功,这话真是不真?”
他漫不经心地问着,声音中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答的威严。何盈小心地说:“贤者大人,据同袍们说,他确实神奇。不过我们黎将军也很了不起。”
夏王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不出你这个小兵,胆量倒是不小。这么一会儿,声音就不颤了。”
何盈一听,脸色一白:该死的,我怎么动不动就露出破绽来。
说完这话后,夏王又转过头去。他用马鞭指着前方,说:“你们的贤者大人,真的是神仙吗?”
何盈一凛,连忙应道:“当然是了。夏军这么神勇,要不是贤者大人赐我们天火,我们也赢不了这场战争。”
夏王呵呵一笑,笑过之后,他喃喃地说:“神仙?神仙?”
他的声音转为冷峻:“哦,看来你们周军上下,都相信了这个贤者大人。周国有神仙相助,我倒不怎么相信。只是周国藏龙卧虎,却是相信的。小兄弟看身上的服装,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士吧?一个普通的军士,在我面前骑着马,侃侃而谈,着实是难得。”
听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哈哈。何盈心里七上八下的,正自慌乱之时。夏王匆匆探过头来,凑到何盈脸旁细细地盯了她片刻,声音放低:“一个普通的小兵,身上却有一种从容淡定的气质,在孤的面前也这般冷静自若,这叫孤如何相信你的身份呢?”
何盈的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然后,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与夏王对视片刻,她哑声笑道:“陛下,小民确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周兵。陛下虽然英勇不凡,却不是我周国的王,小民为何要害怕?”
“哦?那你就不紧张,不怕我杀了你?”夏王看着何盈,不紧不慢地说道。
何盈点头道:“紧张,当然紧张,小民家中还有六十岁的老母亲。不过这生死之事,战场中见得多了,小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夏王盯着他,嘴角的笑容越浮越大。与此同时,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冷:“气质淡定,谈吐从容文雅,这样的一个人物,却只是周国的小兵,这叫孤如何信得?”
说完这句话后,他看向何盈:“成孙,孤对你很感兴趣,你且随孤走一走吧。”
何盈苦笑道:“是。”她心想:真倒霉,我只是随便走走,这下子,可真是自投罗网了啊。
一行人看了会儿,转过马头,向着夏国境内走去。何盈落后夏王半个马身,低着头,心思不停地转动着,想着找个什么借口,从夏王的身边平安离开。
“成孙,你听过易容之术吗?”这声音不大,在何盈听来,却如同炸雷,直轰得她双耳嗡嗡作响。
正在这时,夏王冷喝道:“何盈?”何盈只觉得头轰地炸了开来。一瞬间,她脸色惨白。在瞬息之间,何盈忽然想道:不对。他不是认出我了,他只是在试探。这样一转念,她马上清醒了过来。
好奇地顺着夏王的喝声望处,何盈的脸上,全然是一派轻松。夏王的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她,见到她现在的反应,不由暗暗纳闷:难道,真不是她?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猛然叫道:“贤者大人,你在看什么?”
这次何盈迅速地一转头,不过,望向夏王的表情时,是一脸的询问。顺着他眼睛的方向又看了一圈,何盈才一脸纳闷地看了夏王一眼。
夏王的这声喝叫,也令他自己的属下大为吃惊。夏王哈哈一声朗笑,他看着众人,忽然喝道:“起程吧。”
何盈老实地跟在他身侧,马蹄得得,眼睛的斜角不断地观察着地形。
过了一会儿,夏王淡淡地说:“走吧。”
何盈一听,迅速转头看向他。只见夏王微微带着笑,对何盈说:“今天孤心情不错,你可以走了。”
何盈马上低头应道:“谢陛下。”不等说出第二句,她脚跟一碰马腹,策马向一旁的道路急驰而去。她现在所跑的方向,并不是周国军营所在。
夏王旁边的一个侍卫靠上来,轻声问:“陛下,真放了他?”
夏王微微一笑,说:“当然。他现在所跑的方向是文国。看来,这小子果然不是周国人。”
那侍卫点了点头,说:“不错。如果他是周国人,这样一个人物,却只是小兵,的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她只是文国人所扮,却又顺理成章了。”
夏王没有回答,继续向前面走去。才走了一刻钟不到,几个侍卫急急地赶过来。他们来到夏王面前,同时翻身下马行礼。行礼毕,一个人走上前,说:“陛下,就在子张潜入军营的当天晚上,那位莫叶贤者便通宵未归,我们的人一探,方才知道他说有事要处理,已在当日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周营。”
那人报告毕,便退后半步。站在他身侧的一个汉子上前,说:“属下等在周军营帐附近探看,一连数日,毫无所获。在今天上午,那个卢明到了镇上,他身边跟有一个小兵,此人眼光犀利,颇为不凡。”
说到这里,夏王脸色一沉。这时,第三个汉子上前说:“我们接到二号的消息后,桃夭等人曾上前试探。据她所言,跟在卢明身边的这个小兵,面目极为普通,长相也毫无出彩。只是他的身上,隐隐带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夏王这时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向身边的人挥了挥手。随着他手势落下,一个汉子上前,就着马背匆匆画成几笔,然后问:“你们所说的那个小兵是不是这个人?”
后两人同时点头。
夏王挥退他,沉思片刻,缓缓地说:“看来,此人真的精通易容之术。”
他嘴角的苦笑变成了冷然:“传令下去,全力击杀此人。好小子,居然在孤的试探中如此自若,果然不愧是贤者。”
此言一出,马上有几个侍卫应声策马驶向何盈遁走的方向。
留下来的属下们面面相觑。一个人上前一步,问:“陛下,你是说,我们刚才放过的那个小子,实际上就是周国的贤者大人?”
夏王嗯了一声,说:“不中亦不远矣。”说完之后,他脸色一变,心中想道:本来孤还以为,这易容之术,只是那些人的夸大之词,断没有想到真有其事。他心思一转,又想道:幽香?难道这个叫莫叶的人,真的是一个女子不成?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怦怦地跳得飞快。
一边策马前奔,他一边心思起伏不已:何盈本不是平常人,便不能以常理来度之。这个贤者,莫不是何盈所扮?
想到这里,他猛然一拉缰绳。马“嘘溜溜”一声长鸣,人立起来。众侍卫急急地刚把马停下,他又双脚一碰,喝道:“驾——”
一边急奔,夏王一边责怪自己胡思乱想:怎么动不动就想到了何盈?他又想道:这个贤者误孤大事,非除去不可。
夏军大败之后,夏王并没有处置奚为,只是令他在家中好好思量。然后夏王把当时战场的情形,了解得一清二楚。越是了解,他就越是断言:此战之败,奚为的轻敌是其一,最大的原因,却是来自那个鬼神莫测的莫叶。当然,在王称的心中是断不能相信莫叶就是什么仙人的。在他看来,周国如同一个将死之人,这样的国家,那个什么莫叶却说是奉天之命而出来相佐,实在是好笑之极。只有杀了他。杀了他,马上周国就会人心惶惶,夏国便可以不出一兵,而取得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