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盈策马在林间飞快地奔跑,跑了几分钟,进入了空旷地带,在跑了一刻钟后,她转了一个弯,顺着一条山间小道,向周国境内跑去。
进入山道,灌木丛生,便不利于马匹奔逃了。何盈跑下马,牵着马绳向前面走去。她看了看日头,见红霞满天,最多半个时辰,太阳就会完全沉没在地平线下,不由心里暗暗着急。越是急,脚下越是走不动。这地方处于三国边界,是樵夫也不曾到过的地方。何盈要不是上次探路,知道沿着这里走下去,可以很快直到周国,也真是没有耐心在这种山路上行走。
她走了一会儿,忽然心中警兆立生。把马绳一放,何盈转过身冷冷地喝道:“什么人?”喝声一出,群鸟从林中惊飞。
看着安静无比的树林,何盈的脸色并没有放松下来。她反倒慎而慎之地退后几步,站上一个小山包上,再次喝道:“来者何人?怎么如此藏头露尾?”
她刚喝完,一声长笑传出。与此同时,一个中年人负手走出。这个中年人腰悬长剑,两眉连成一线,一双眼睛黑不见底。
在他看向何盈的时候,何盈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人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吸力,可以让人身不由己地掉落下去。虽然如此,何盈还是静静地盯着他。
中年人看到她脸色自若,表情从容,不由暗暗称奇。他缓步走出,慢慢地抽出腰间长剑,说:“果然是非凡人物。贤者大人,你这样的一个人物,又何必化成一个小兵?”
何盈嘴角一歪,冷冷地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中年人却不答,他把剑对着阳光偏了偏,目光在剑身上下查视。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说:“现在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了。莫叶,能在我的勾魂眼下谈笑从容的人,这世间可没有几个。看来,这次老无是遇到对手了。”
何盈退后半步,问:“是夏王叫你前来?”
中年人呵呵一笑,说:“不错。原来你识得我家陛下。真不愧陛下如此看重于你。”
他一步一步地向何盈走近,那股有形无质的杀气越来越浓。这股杀气十分阴寒,配上那双冷而幽深的眼睛,直让人感到进入了幽冥地狱。
中年人慢慢地向何盈走来,他手中的长剑,一直举在手中,银色的剑面,反射着太阳的七彩华光,照在何盈身边的草地上,说不出的美丽。
何盈又退后半步,直到脚跟碰到了一块小石头,才停了下来。她感觉得到,这个人的气息,虽然比不上那天潜入自己帐中之人,却也相差不远了。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中,必定是宗师级的人物,就算在夏王身边,也不多见。夏王此次派了他来,是认定自己就是莫叶了。只是,如此大费周折,为何不在刚才把自己一举击杀了?她心思电转,一边观察地形,一边默运起卧月功法来。
那中年人越逼越近,随着他的走近,那股笼罩了天地的气场,在慢慢地缩小。每缩小一分,何盈就感觉到,笼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就大了一分。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何盈忽然笑道:“姓无的大宗师,你准备凭着手中的宝剑,击杀手无寸铁的在下吗?”
中年人一愣,他的目光终于从自己剑上转移开,看向何盈。盯着何盈看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你说得不错。”
说罢,他傲然地把胸一挺,道:“我无基剑下从不杀毫无抵抗之人。”说罢,他伸左手在背上摸了摸,抽出一把蓝莹莹的长剑来。
把剑弹向何盈,无基说:“这剑叫蓝殊,跟我已经有十年了。十年来,此剑下击杀过的成名人物不知凡几。小子,今日你就用它吧。”
用了十年?何盈看向蓝殊蓝莹莹的剑面,学着这个无基的样子,也对着阳光照了照。她心里的想法却是:这剑用了十来年,也不知有没有钝口什么的?
对着阳光,这蓝殊光芒流转,丝毫看不出半点钝口来。何盈点了点头,说:“不错,用了十年的剑,居然还这么锋利。这剑质地不错。”
听到何盈此言,无基气得哑口无言:他的蓝殊,这十年来,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名号,眼前的这个小子,居然说它只是不错?一个剑士,居然如此没有眼光。
他重重一哼,喝道:“小子,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现在看来,不过也是剑中的欺世之人。”
他声音中充满了杀机,何盈不由一惊,看向他奇怪地问:“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真是好生奇怪。”
无基不怒反笑,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对于何盈浓郁的兴趣。右手执剑,剑尖向下一指,无基的脸上不怒不惊,一双幽深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何盈:“小子,出剑吧。”
何盈早在他出现时,便在寻找脱身的机会。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找到半丝机会。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此战实在难免。何盈剑交右手,同样把剑尖朝着地上,冷声道:“来吧。”
无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同时,剑尖微斜,整个人如一把绷紧的弓,目光中冰冷之极,看向何盈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等等——”正在这时,何盈急急地一挥手。无基一愣,完美的气场一泄。
只见何盈严肃地说:“无基大师,你我都是天下知名的人物。这荒郊野外的,打得再漂亮也没有人注意到。不如我们约一个时间,当着六国英杰的面,好好打一场吧。”
无基紧紧地盯着她,断然喝道:“我辈剑客,心中只有剑,从无虚名。你这小子,真是让剑客之名蒙羞。”
何盈哦了一声,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说:“可是,我不是一个剑客啊。我只是一个贤者。无基,说实话,我也是一个大人物,特别是此次与你们夏国一战,使得我莫叶的名声远播四海。”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极为洋洋得意:“前辈,我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她指着自己的脸上,“戴着这种丑陋平凡的面具死去。实在是不甘心。”
见无基一字浓眉皱起,她又急急地说:“无基前辈,小子出山,为的不外乎是一个名声。这样的死法,让我不服。”
无基一愣,看了她一眼,当真沉思起来。机会难得。何盈纵身一跃,身子腾空而起。在向南跃出的同时,她将手中的蓝殊用尽全力,远远地向东一丢。
无基万万没有想到,何盈说出这么多,居然想的是逃跑。他的观念中,还从来没有一个剑客,会临阵脱逃。
一愣之后,他怒不可遏。长啸一声,他大声喝道:“好狡猾的鼠辈。”这时,何盈离他已有十丈之远。他纵身一跃,如一头苍鹰,就向何盈的方向掠去。
才追出十米不到,他想到了自己心爱的蓝殊剑,马上身子一折,又转向剑落下的地方。等他拿到剑时,何盈已经踪影全无。
怒不可遏地举起手中的剑,无基的喝声在山野间不断地传响:“莫叶小子,有朝一日,让你颈上的鲜血喂我的蓝殊宝剑。”
何盈此时的轻功,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跑了几个时辰后,料到那无基再也难以追上,何盈就着溪水,匆匆易成一个脸色稍黑,有点朴实的农家小伙。然后,把身上的军装脱下埋掉,露出里面的蓝布中衣,再用草缠了一根腰带,扮成一副农民的样子,转身便向山下走去。
这时,夜色已深,天边升起了一抹弯弯的月亮。何盈看了看天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就在她叹出一口气时,忽然背后隐隐也传来叹气声。何盈轰的一声,寒毛全部竖起。她停下脚步,倾听了一会儿。直到又一阵类似的声音过来,她才发现,这不过是林间风吹树叶的呜呜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