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盈行进中的脚步一顿,看到没人注意自己,身子飞快地向一侧阴暗处躲去。
这时,奚为的声音又响起:“秋公主,你还是去睡吧。”
秋公主疲惫的声音响起:“我实在睡不着。你呢?这么早你就醒来了?”
奚为笑道:“这些年我一直如此。”
两人沉默片刻。这时,奚为说:“公主你……”与此同时,秋公主也说:“我想啊……”两人同时一笑。奚为说:“公主你先说。”
秋公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奚为,我就不明白,何盈这个人有什么好的?要说漂亮,比她美的女子多的是,王上为何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奚为没有说话。秋公主又说:“他现在陈兵周境,却又迟迟不下令攻击,就是想把何盈逼出来吧?真是好笑,何盈既然一心逃离,又怎么会因为这事而自动出现呢?”
她还要说什么,奚为的声音低沉地道:“公主,王上行事一向高深莫测,公主还是不要猜测了。”
秋公主有点恼怒:“连你也这样说我?我,我就是不明白。”她的声音已带了哭音,“我就是不明白,我哪一点输给何盈了,哥他,他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公主。”奚为沉郁的声音再次响起。
叫过之后,他又转为温柔:“公主,你要知道,王上看重你,一直是因为你冷静、干练。如果你再这样失态下去,我怕王上会更加疏远你。”
秋公主哑然片刻。这时,奚为的声音温柔似水:“公主,王上并不是一个好夫君,公主你,你为何不把眼光放开一点呢?”他的声音中带着惆怅。
秋公主幽幽一叹,轻声说:“我,我也不愿意的。奚为,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她停顿下来,又说,“大哥想在何盈身上得到什么,你知道吗?”
奚为不答,秋公主自言自语地道:“其实我也知道,大哥一开始是想利用她的。可是奚为,我感觉得到,自从何盈失踪后,他的情绪越来越暴躁,我觉得他是动了真心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转为苦涩:“哥他是对何盈动心了,只是他不承认罢了。你我都知道,哥并不是一个那么迷信的人,有关何盈的传说,他一直半信半疑,这次大张旗鼓地带兵犯周,最主要的是他的心不再平静了。他已经对她动心了!”
她说到这里,一个脚步声向外走来。何盈一惊,正要躲开。秋公主幽幽叹道:“连你,也不愿意与我多说一句吗?”声音伤感之极。
奚为冷淡的声音响起:“秋公主,奚某虽然一向倾慕公主,却也不愿意听到公主不停地说起别人。再说,公主一向精明英勇,现在的行事说话却与世间女子别无二致,这令奚某非常失望。”
何盈听到这里,看了看天空,见天色渐渐转亮,眼角一瞄,又看到三四个将领正向这边走来。看他们的样子,目的地很可能就是这帐篷。
何盈一凛,低着头,捂着嘴踉跄地向外面走去。她走到那几个将领之前时,头也不抬,跌跌倒倒地就向外面直冲。
一个将领正要喝住他,何盈理也不理,直冲向前面。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此是何人?他为什么从将军的帐篷附近走出?一个小小的校尉,看到我等连礼也不行。”
另外一个声音淡淡地说:“此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其姐姐却是秋公主身边的得力女侍。”
他这么一说,开头的那个将领马上不再开口。
原来是秋公主身边的人。何盈马上明白了:秋公主在夏国,因为极得夏王的纵容,再加上奚为对她颇为有意,所以她行事一向比较嚣张。有意无意间,她身边的人,也成了别人不敢轻惹的对象。
随着天色大亮,众军士纷纷起床。何盈趁人不备,潜回到树林中。她刚想回到原处,把那人弄醒,却见过道处人来人往,成了集聚地。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不声不响地回到原地。
没有法子,她便装作小便的样子,潜入另外一处树林,然后快手快脚地脱下身上的衣袍,露出自己的服装,转身就向树林深处跑去。
一边在树林中行走,何盈一边想道:难怪以前看电视,那些人都要把营地周围清得一干二净,这样树林密集,真的给了奸细藏身之所。
何盈一边敏捷地在山峰间行走,一边捉摸着:不如趁此机会,去周城看一看周演。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
当下,何盈买了一匹马,便连日赶路向周城进发。
北城门离周城少说也有上千里的路程。何盈怕日久生变,路上不敢耽搁。连夜赶路,第三天傍晚便到了周城。
这时天色已暗,何盈走在街上,感到分外冷清。街上偶有行人经过,却神色匆惶,不再似一年前那快乐太平的模样。她走到四皇子府时,只见府门深闭,府外冷冷清清。
何盈走到对面的酒楼里,慢慢饮了一碗茶水,直等到街道上来往的人越发少了,天上的星星疏疏淡淡地挂着,才起身向四皇子府的后门走去。
来到后门处不远,何盈从围墙一翻而过。院落里空空荡荡的,连佣人也没有出现几个。想到一年前,这里昼夜欢喜,乐声通宵达旦的情景,何盈忽然一股凄凉。
院落里的人不多,何盈便用不着太过小心。她很快就潜入了主院中。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直接出面找周演的打算,而是跳上屋顶,向周演经常居住的房间潜去。
不一会儿,她就出现在上面。揭开一片瓦,何盈看向下面。一个灯笼挂在屋角,屋中间的桌子上燃烧着一根蜡烛,整个大殿中,显得有点阴森。周演正披着一件外袍,就着蜡烛捧着一本书在看。
烛光中,他的表情平静,面容也一如既往,看不出半点憔悴来,只是眉宇间,少了那种跳脱的轻场,多了几分沉稳。
这个时候,何盈并没有马上下去与他相认的打算。她骨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对人不信任。即使亲密如周演,她也不愿意贸然跳下去,显出真容与他相认。
周演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地把蜡芯挑亮一点。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轻轻的击打声。周演把书一放,马上站起身来。他走到门口处,刚把门打开,一个黑衣人马上闪了进去。
何盈一凛,身子缩了缩,把瓦片不动声色地盖上,耳朵伏在屋上倾听起来。
“王上今日大怒,对公子之母云姬责骂了一番,话中之意是怪公子乱结识朋友,给他惹了麻烦。同时,王上再次言道:如果夏国要人,他不会念及父子之情。”
那人低声说到这里,周演苦笑一下,说:“他这话都说了不下十遍了,只怕全周国的百姓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那人停顿一下,轻声说:“公子,虽然王上对公子的看管放松了一点,可是口风一直没有松动。听他的意思,似乎还在打算着从公子身上找到何盈。王上一再地说,公子有点愚蠢,为了一个不知好坏的女人,居然宁愿自己受苦。”
周演苦涩地一笑,叹了一口气:“我实是不知道何盈在哪里,这一点,你也用不着试探了。”
那人马上应道:“属下不敢。”
“还有事吗?”周演淡淡地问道。
那人轻声道:“有一件小事,五日前,王上曾经说过,要向民间招一个贤者,以卜算此战吉凶。属下猜测王上之意,怕是想再次割城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