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薄片理论:小知识,大不同(12)

6.一瞥的力量

薄片分析法并非什么奇异的天外来物,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个重要特征。无论是快速作出决定,还是与新朋友会面,抑或面临一个陌生的环境,我们都会用到薄片分析法。环境中隐藏着的“笔迹”众多,也正因如此,我们必须使用薄片分析法来加以应对,也逐渐对这种能力产生了依赖。如果我们能花费一两秒钟,将注意力聚焦在很小的细节上,那么我们往往会对事物有深刻的理解。

比如说,许多不同的职业和学科都有其专属用词,来形容人们瞬间获取信息的特殊能力。在篮球比赛中,能够洞察和理解周围环境中所发生一切的运动员,被形容为具有“场上意识”。在军事方面,人们认为杰出的将军们具有“coup d’oeil”——从法语翻译过来就是“慧眼”的意思,即瞬间洞察和领悟战场形势的能力。拿破仑具有“慧眼”,巴顿将军亦然。鸟类学家大卫·西伯利(David Sibley)说,自己曾在新泽西州的开普梅看到过一只飞翔中的鸟,虽然距离有两百码之远,但他立即反应过来,认出那是一只叫做流苏鹬的罕见矶鹞。他以前从没见过飞翔中的流苏鹬,何况那一瞬间十分短暂,并不容他仔细鉴别。但他所捕捉到的是那只鸟的本质与精髓,即观鸟者们称为“giss”的东西。而这,已经足矣。

“绝大多数的鸟类识别都是基于某种主观印象作出的,也就是鸟行动的方式、在不同角度和瞬间角度的样貌,以及在动态中外表的一系列变化。鸟在转头、飞翔或转身时,会展现出不同的外形和棱角,”西伯利说道,“把所有这一切联系在一起,我们对每只鸟的独一无二的印象便形成了。这种印象是不可拆分、无法言喻的。归根到底,在野外观鸟时,你没有时间去分析说:这只鸟有这样和那样的特征,因此必定属于这个种类。实际情况比这要自然,更加依赖我们的直觉。经过长期训练后,你在观鸟时,大脑的一个小开关会被触发。某只鸟看上去就是顺眼,只消一瞥你就能做到心知肚明了。”

好莱坞制片人布莱恩·格雷泽(Brian Grazer)曾一手打造出过去20年中的众多最热门影片,谈起与演员汤姆·汉克斯初次会面时的情景,他的话语和上文中鸟类学家的话几乎如出一辙。那是1983年,汉克斯还是个无名小辈,当时他唯一的作品是一部现已(理应)被人遗忘的电视剧《亲密伙伴》。格雷泽回忆道:“他来我这儿为电影《美人鱼》试镜,让我告诉你我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些什么吧。”就在初次见面的霎时间,格雷泽立马感知汉克斯非等闲之辈。“我们为那个角色已经试了几百个人了,其中不乏比他幽默的人,但是没有人有他那么招人喜爱。我觉得我能站在他的立场上生活,他的问题是我可以理解和体恤的。你知道吗,想要逗人发笑,你就得有趣,而想要变得有趣,你就得作出点儿卑鄙的事情。喜剧源于愤怒,趣味亦然,否则喜剧片里就不存在矛盾冲突了。但是,汉克斯不仅能够表现尖酸刻薄,同时又能让你原谅他。观众必须得能够原谅他,因为,虽然他甩了女主角或做了些让你无法苟同的选择,但到头来他还是主角,还得出现在电影里。在当时我还无法用语言来解释这一切,选他当主演也是出于直觉。直到后来,我才分析出了个中缘由。”

我猜许多读者对汤姆·汉克斯也抱有同样的认识。如果我问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会说他品行端正、值得信赖、脚踏实地且风趣幽默,但你并不了解他,你和他从没有过交往,只是在电影中看过他所扮演的跨度很大的不同角色罢了。即便如此,你还是能够从这些体验的细小片段中抽取一些非常能说明问题的信息,同时,这些信息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你观看汤姆·汉克斯主演的电影时的体验。谈起让汉克斯出演热门电影《阿波罗13号》的决定时,格雷泽说:“人人都说,无法想象汤姆·汉克斯扮演宇航员会是什么样子。我并不知道他能否胜任宇航员一角,但我觉得这是一部关于宇宙飞船遇难的片子,地球人最想让谁重回地球?美国人最想让谁脱离险境?答案是汤姆·汉克斯。我们不想看到他死,我们太喜欢他了。”

如果我们不使用薄片分析法,如果我们非得和某人相处数月才能看到其真面目,那么《阿波罗13号》的跌宕情节便会变得味同嚼蜡,《美人鱼》也会变得索然无味。如果我们无法在刹那之间理解复杂的形式,篮球运动便会乱成一团,观鸟者们也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前不久,一组心理学家对那项把我搞得云里雾里的离婚预测实验进行了改动,他们向一些非专业人士播放了一些戈特曼的夫妻谈话录像,但这次,他们为评分者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帮助。心理学家们给予评分者一张清单,让其在录像中寻找清单上列出的情绪;除此之外,他们还把录像剪辑成30秒的片段,并让实验对象将每个片段各看两次,一次集中看丈夫,一次则只注意妻子。结果呢?在这次实验中,实验对象在评判哪些婚姻会成功时,达到了80%多的准确率。虽然他们尚未赶超戈特曼的准确率,但这已经是很优秀的成绩了。不过这也难怪,我们毕竟是薄片分析的老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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