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认同一个抽象的概念(比如把意识看做某种无法估计的东西)是有风险的。无论你如何小心地避免把意识的神秘与迷信联系起来,你都可能促使信奉正统派基督教的人或者新时代的浪漫主义者固守他们奇怪的教义。“守旧的计算机科学家们说意识比计算机更重要?这么说我的保健品一定会管用!”
但当一个程序员假装什么都懂的时候,特别是他能用技术来强化这种幻象的时候,那才真正危险。和相信保健品管用的人相比,期待着奇点出现的网络极权主义者显然更愚蠢。
僵尸军团
那些根本的抽象信念(或者具象信念)会影响我们的思想和性格吗?会的。它们可以把人变成哲学家常说的“僵尸”(zombie)。
僵尸是哲学思维实验中常见的角色,他们和普通人一样,只是没有内心体验(internal experience)。他们没有意识,但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在讨论身心问题和进行意识研究时,僵尸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关于是否真的存在僵尸,或者内心主观体验是否一定会转化成外部行为或可测量的脑部活动,现在还有争论。
我认为,僵尸和人有一点不同是可以测量的:僵尸的价值观和人不一样。所以只有当僵尸碰巧是专业的哲学家时,他们才会被发现——像丹尼尔?丹尼特那样的哲学家显然就是僵尸。
僵尸和我们一般人的关系是不对等的,只有非僵尸才能看出僵尸身上的蛛丝马迹,而对于僵尸来说,大家长得都一样。
如果我们的世界充斥着足够多的僵尸,我担心自我实现的预言一定会发生。也许当人们假装自己没有意识或自由意志,或者把网上的人看做单一的个体,抑或人们假装人与人的观点都一样,那时也许我们就会有能力,共同达到抵御魔法的境界。
人是自由的。我们可以为了实现奇点而自杀,我们也可以为了更好的蜂群思维而改变自己的基因,我们还可以贬低文化和新闻的价值,花几个世纪的时间来回味20世纪60年代甚至更古老的残余。
或者我们可以给自己一点儿信心,说不定有一天它会让我们相信,自己其实是真实的人。
由网络极权主义衍生出来的某些东西(比如智域,即一个假想的全球智力集合,它汇聚了全世界所有连接了互联网的人的智力)恰好错误地催生了一些技术。例如颂扬智域的技术都有一种强调人内心中的“恶”,或者叫不良因素。
最乏味的《圣经》正在被写就
根据一种新的理论,我们这些技术人员正在把我们自己、整个地球、整个人类,甚至世界上的一切都转化成为依附于伟大的计算云的电脑外设。人类已经不再重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远比人类庞大的计算体。
我反对某些人的观点,他们常常将我和他们之间的对话比做勒德分子
勒德分子(Luddite),指在1811~1816年发动骚乱,并捣毁节省劳动力的纺织机器的英国工人,他们认为这些机器会减少就业。现在被用来指代反对技术或工艺变化的人。——译者注(我算吗?)和未来之间的竞争。但技术的未来不应该是唯一的,争论的焦点应该放在如何完美定义并运用我们现在拥有的选择的权利,而不应该放在讨论谁是勒德分子上。
有人说,质疑唯一正确道路的人(比如我),就是压制可怜的约翰?古腾堡(Johannes Gutenberg)印刷术的中世纪教廷领袖。我们这类人被指责为害怕变革,正如中世纪教廷害怕印刷术。(也有人跟我们说,要是我们活在中世纪,也同样会迫害伽利略和达尔文。)
这些批评都忽略了一点:印刷术本身并不一定会带来文明的结果。成就文艺复兴的也并非机器,而是人。比如印刷术放到今天的朝鲜,也不过是用来宣扬个人崇拜的工具而已。真正让印刷术变得重要的并不在于它的技术过程,而在于创作印刷内容的作者。
署名(authorship)的概念令硅谷的一些人觉得不可理解。这个概念在2006年,当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和凯文?凯利讨论署名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凯文认为,把世界上所有的书都扫描下来,放进覆盖全球的计算云,让它们变得可搜索、可重组,成为“一整本大书”,这不仅仅是件有益的事,更是道德上的义务。
厄普代克曾用书页的边缘作比喻,来强调作者之间差异的重要性。那是毫无用处的。教条的Web 20信徒们认为,厄普代克不过是过于怀念旧时的技术罢了。
正如凯文曾经预示的那样,被我所厌恶的这些数字文化会把全世界的书籍都聚合在一起,成为一本巨大无比的“书”。这个过程在未来的10年里就会开始。Google和其他公司现在正在扫描图书馆藏书,把它们放到“云”上去,这个文化数字化的工作堪比曼哈顿工程(Manhattan Project)
曼哈顿工程是指美国陆军部于1942年6月开始实施的利用核裂变反应来研制原子弹的计划,亦称曼哈顿计划。为了先于纳粹德国制造出原子弹,该工程集中了当时西方国家(除纳粹德国外)最优秀的核科学家,动员了10万多人参加这一工程,历时3年,耗资20亿美元,于1945年7月16日成功地进行了世界上第一次核爆炸,并按计划制造出两颗实用的原子弹。整个工程取得圆满成功。在工程执行过程中,负责人L?R?格罗夫斯和R?奥本海默应用了系统工程的思路和方法,大大缩短了工程所耗时间。这一工程的成功促进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系统工程的发展。——编者注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才是重点:如果人们被鼓励以碎片化的形式来阅读这些存放在“云”上的书,那么这些书的内容和作者信息将变得模糊,最后人们看到的就只有一本书即Google或者其他公司建立的数字化图书馆。——译者注。现在已经有很多内容被这样模糊处理掉了,你常常不知道新闻里的引语是谁说的,博客里的评论是谁写的,视频网站上的视频是谁拍的。这一趋势如果继续下去,整个世界就会变成一个中世纪的宗教帝国,或者像朝鲜那样,全国人民都只读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