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保皇党们仍对大英帝国的统治抱有幻想,也并未完全放弃东山再起的信念。事实上正相反,他们战败后的反应是北上移居英国在加拿大的殖民地,那里一直是保皇党的势力范围。范宁最后也在新不伦瑞克落脚。总共有10万保皇派离开了新兴的美国,前往加拿大、英格兰或者西印度。有时候有人会争辩说,英国在七年战争中获得加拿大后,实际上削弱了它对美国的掌控。确实,如果没有了法国人的威胁,这13个殖民地为什么还要效忠王室呢?但是,失去美国却给大英帝国巩固对加拿大的统治带来了不可预见的影响。说英语的保皇派加上新的英国移民如潮水般涌入,对说法语的魁北克人形成了包围之势,使后者立即沦为了少数派。令人吃惊的地方在于,竟然那么多人用脚投票,反对美国的独立,而选择为了“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效忠英国国王和大英帝国。
正如我们所见,这句著名的话是托马斯·杰斐逊首先说的。但是,美国的革命军因此陷入了一个让他们十分尴尬的困境。《独立宣言》中曾说,所有人“生而平等”,这句话对他们集体所有的40万黑奴来说是否适用呢?黑人奴隶在前殖民地的总人口占1/5,在杰斐逊的出生地弗吉尼亚更是占到一半。在华盛顿国家广场上,有托马斯·杰斐逊的一座朴素的大理石纪念碑,上面引用了他在自传中的一句话,杰斐逊非常明确地表示:“命运之书中写得再清楚不过了,这些人(意指奴隶)终将获得自由。”但是在他的自传中,这句话并没有写完,虽然纪念碑的雕刻者不知什么原因把后面的话漏掉了—“这两个民族”被“一些无法抹去的鸿沟”分割了开来。毕竟杰斐逊自己也是弗吉尼亚的地主,拥有200名奴隶,其中他只释放了7人。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以自由的名义赢得了独立,美国的殖民地人民却仍在南部各州保留了奴隶制。塞缪尔·约翰逊在他的反美手册《税收并非暴政》中犀利地问道:“那些自由呼声最高的人怎么竟然是欺压黑奴的主人?”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在失去美国殖民地的10年后,英国人先是废除了奴隶贸易,后又在整个大英帝国范围内废除了奴隶制。事实上,早在1775年,英国派驻弗吉尼亚的总督邓莫尔勋爵就已经主动解放了为英国的事业而召集起来的奴隶。这并非机会主义行为:早在3年前,曼斯菲尔德勋爵在萨默赛特的案件中就作出了著名的宣判,宣布奴隶制在英国为非法。在大多数美国黑人的眼里,美国独立使得奴隶解放被推迟了至少一代人。虽然奴隶制在诸如宾夕法尼亚州、纽约州、新泽西州和罗德岛等北部几州被逐渐废除,但在南方却根深蒂固,而大部分奴隶都居住在南方。
对美国原住民来说,美国独立也并非好事。在七年战争期间,英国政府迫切地想与印第安各部落达成妥协,目的只为了阻止他们与法国人结盟。最后,英国与印第安人签订条约,承诺英国殖民地以阿巴拉契亚山脉为界,山脉以西的土地,包括俄亥俄谷在内,留给印第安人。当然,七年战争结束后,英国人便不再严格信守条约,这也引发了1763年的坤甸起义。总之事实证明,远在伦敦的帝国政府倒是比渴求土地的殖民者更愿意承认美国原住民的权利。
美国的独立或许已预示了大英帝国的终结。同时,这也标志着世界上一支生气勃勃的新势力的诞生—一个无须臣服于遥远的王室权威,而可以尽享富饶的自然资源的一个革命共和国。但是,大英帝国的根基并未因失去了美国而动摇,这点与西班牙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在南美殖民地的暴动之后就一蹶不振了。事实上,失去了北美13个殖民地,反而为大英帝国殖民地的进一步扩张掀开了崭新的一页。不错,英国确实失去了半个大陆,但是,在世界的另一边,一个新的大陆正在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