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就詹姆斯·格兰杰在1764年发表的诗歌《甘蔗》来看,这位克里奥庄园主的生活听起来实在是富有诗意,虽然也很辛苦劳累:
甘蔗生长需要什么土壤啊,又需要什么样的照料;
什么情况下可以种植啊,什么现象表示有了虫害;
甜美的甘露是怎样精心酿制的哟;
是非洲黑人后裔的款待。
但是,为了满足英国人嗜甜的需求,吃苦的却是“非洲黑人”。这些非洲黑人不仅要耕田、料理和收割甘蔗,还得榨汁,并将甘蔗汁放到大桶里煮,从而制作蔗糖。用西班牙语来说,甘蔗种植园就是ingenio,也就是能量的意思,可以说,用甘蔗制蔗糖是一项农作,也是一项工业活动。只不过,这其中的原材料不仅包括甘蔗,还包括人。到1750年,已有80万名非洲人被运往英属加勒比海国家,但由于死亡率过高而生育率过低,奴隶的人口一直不足30万人。巴巴多斯种植园主爱德华·利特尔顿总结出了一条颠扑不破的规律,即一个拥有100名奴隶的庄园主每年需要购买8~10名奴隶来“补货”。尼维斯的一名牧师曾写过一本赞同奴隶制的宣传册《约翰·塔尔博特·坎波–贝尔先生的演讲》(1736年),其中明确承认“根据众所周知的数据计算,每批新购入的黑人中有2/5的人因为不堪劳作而死去”。
我们也不该忘记奴隶制殖民地对非洲人的另一种盘剥,也就是性侵犯。爱德华·朗在1757年到达牙买加后,他沮丧地发现,其他庄园主常常在他们的奴隶中寻找性伙伴:“许多男人,各个层级、各种素质和各类级别的人都有,他们宁愿在声色犬马之中放纵自己,也不愿意在婚姻的爱和相互的爱中享受纯粹及合法的幸福。”这种做法在当时被称为“混合坚果”,不过,从朗的严厉指责中我们可以看出,越来越多的人对这种后来被斥为“通婚”的行为表示反对。值得注意的是,当时有一则广为流传的故事“英哥和雅丽克”,讲的是船只失事后幸存下来的一名水手和一个黑人少女之间的故事:
就这样,在无望的沮丧中他度过了一天,
一个黑人少女碰巧路过;
他惊奇地发现她是多么的美丽,
她的身形是多么匀称,她的眼神是多么聪颖!
但是,在发生了“混合坚果”的行为后,英哥却毫不犹豫地将不幸的雅丽克卖做奴隶。
但是,如果将卖做奴隶的非洲人无一例外地描绘成被动的受害者,那也是错误的。因为也有许多奴隶勇敢地站起来反抗他们的白人压迫者。在牙买加,暴动就像飓风一般频繁。在某个小岛上,从英国人占领小岛到他们最终放弃奴隶制之间,发生了多达28次暴动。况且,有一支黑人种族始终在英国人的控制之外,那就是马伦斯人。
当1655年威廉·潘恩的父亲从西班牙人手中夺过牙买加时,已经有一个组织成熟的奴隶群体逃离了西班牙主人的控制,索居在深山里。他们被称为“马伦斯人”,这个词是由西班牙语cimarron(野蛮或者不驯服)演化而来的。如今,你仍能够在阿科波(这个镇子是以当时伟大的马伦斯领袖库德霍埃上校的一位兄弟的名字命名的)每年的马伦斯节上领略马伦斯文化,以及它对世界美食的贡献:烤猪肉。只要听听他们的歌声,看看他们的舞蹈,你就会知道,尽管后来被驱逐流放,但马伦斯人还是保留了相当一部分的非洲古文化。从一方面来说,也只有他们还带着被囚禁的烙印。虽然马伦斯人中有许多人都来自加纳,说的是阿肯语,但是库德霍埃却坚持让其所有追随者学说英语。这么做,显然有非常实际的意义。马伦斯人不仅希望能够避免被牙买加新的统治者重新抓去做奴隶,而且希望能解放新来的奴隶,壮大自己的队伍(马伦斯人实行的是一夫多妻制,因此他们尤其热衷于解放女奴)。由于奴隶主们运来的奴隶来自非洲各个部落,要融入马伦斯这个族群,就需要将英语作为一种通用语言。